f_1245663966476.jpg 現在我們越來越常把菜餚直接盛裝在各人專屬的餐盤。餐廳的外場經理刻意在獨腳小圓桌旁忙碌地切分烤肉、點火、身邊圍繞一大群助理廚師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前言】

本書作者有兩位:
尚-皮耶.普蘭(Jean-Pierre Poulain)曾任圖魯斯飯店管理學院資深教師(l'École hôtelière de Toulouse, professeur agrégé « chef de travaux »),巴黎第七大學社會學博士,博士論文為〈料理方式與用餐禮儀的人類社會學〉(l’anthroposociologie de la cuisine et des maniere de table),現任圖魯斯大學(Université de Toulouse II Le Mirail)副教授兼觀光餐飲業研究中心CETIA主任。
艾德蒙.納寧克(Edmond Neirinck)曾任餐飲學院教師、資深教師,現任職於法國師範學院(I.U.F.M.),培育飯店管理學院的師資。是法國料理榮譽學會會員(Académie Culinaire),並且歷任多間廚藝學院的評鑑委員。

美食家與老饕的分別

現在我們越來越常把菜餚直接盛裝在各人專屬的餐盤。餐廳的外場經理刻意在獨腳小圓桌旁忙碌地切分烤肉、點火、身邊圍繞一大群助理廚師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那樣戲劇性的演出,於今看來就如同一場大型的魁儡戲。今日的侍者開始積極與客人互動,而不是單純地提供服務。作風新派的餐廳老闆也不再把員工當成手下使喚,而是工作夥伴。

人們「上館子」(au resto)用餐、享樂,這也許是他們從精神分析師那裡學來,或者閱讀過《高特米堯》(GaultMillau)美食評鑑期刊,認為在餐桌上,慾望也有表達自己意見的權利。總之從此飲食引起了他們的興趣,成為「慾望之所向」(objet du desir)。「根本不需要穿著燕尾服的侍者……」,好的料理不應該拿到用餐的廳堂上製作。「端上來的是香橙火焰可麗餅(Crepe Suzette)、火焰蛋捲(Omelette Flambee,作法類似火焰可麗餅)、白蘭地胡椒醬汁佐牛排(牛排起鍋前倒入干邑白蘭地後點火),盛放在底座中空的銀盤上,下方點著一盞散發出焦味的酒精燈;這些侍者應該全部換成綜藝節目主持人以及專門滅火的消防隊員,而不再配稱為高級料理。」

這種讓交際應酬變得令人窒息、一板一眼、裝腔作勢的教條儀式漸漸被破除了。就如同女性解放主張女人擁有享樂的權利一樣;食客們也渴望自由、擺脫社會飲食學的控制。各人有各人的餐盤,並且不同的客人而有不同的擺盤裝飾,這代表個人主義日漸抬頭。在過去,人們必須等候外場經理將菜餚依下列順序分裝到每個人的餐盤裡:「首先是年長婦女,接著是已婚婦女,再來是未婚的小姐,然後則依年齡由高到低一一分派給男性。」現在他們終於不必再因為漫長的等待而感到沮喪。

現在把現場分派菜餚的餐車收回庫房中,除非是銀製的,否則會被放到生鏽。在用餐廳堂上切分烤肉的景象,以前曾受到傳統貴族階層的重視,因為這象徵個人的權力地位;然而這已經過時了,現在改為流行將肉類事先片好(aiguillette)。從此以後,餐盤上也開始流行蓋上鐘型銀蓋(Cloche);於是侍者上菜時,一掀開鐘型銀蓋後就轉身離去,留下瞠目結舌的顧客。一份菜單搞定全場的時代也終結了。現在每個人都能依自己的心情及慾望自由選擇,葡萄酒也開始單杯供應,以便更自由地搭配每一道菜。

「精選套餐」(menu degustation,或譯為「品嚐菜單」)也出現了。選出七到八道不同的招牌菜色,每一道分量都不多,就像是一段段小短片呈現廚師最精湛的手藝;最後以「招牌甜點」(desserts phares)收尾,而這也是法國糕餅師端出來的看家本領。像是涂華高兄弟所發明的經典甜點,啟發了法蘭茲‧卡西亞(Francis Garcia)創作出的「童年之夢」(reve d’enfant)。這道「童年之夢」是同時呈上兩種截然不同的組合;一道是冷的,淋上覆盆子醬汁,中間擺上芒果雪泥、檸檬雪泥、黑醋栗雪泥共三球,再將紅酒漬黑李乾(pruneaux)兩枚、去囊的橘瓣(supremes d'orange)和葡萄柚瓣各三片、草莓兩顆、葡萄乾三顆、些許薄荷葉……等等,按照順序在三球雪泥四周排出星形。第二道是熱的,在剛打好的溫熱「英式蛋奶」(creme anglaise)26 之中擺入兩片小可麗餅、沒有餅邊的薄塔(tarte fine)、以及一團「漂浮雪花」(oeufs a la neige)。最後,在正中央擺上幾顆帶苦味的松露巧克力。

這道甜點,每吃一口都是全新的味覺衝擊。甜味、苦味、酸味接踵而來,互為援引,彼此呼應,交相激盪。於是這一餐就在甜點引爆之下結束。讓客人彷彿回到孩提時代。不相信自己的回憶的客人彷彿像個孩子。

至此,「新料理」的餐飲服務,彷彿是以個人化的方式來呈現的傳統法式上菜服務。

重新尊重身體的感覺

「新料理」見證社會神話學上的深遠改變:人們放棄歌頌政治上或科學上的未來發展,只求當下及時行樂。於是「新料理」也參與了人類重新發現身體感覺、重新整合觀念的過程。

所有的西方思想傳統,從笛卡兒的心物二元論以來,就為感官建立了一個階級體系,感官是纖細還是粗淺,取決於肉體參與此種感官運作的程度多寡。

莫里斯‧葛根(Maurice Guegan)曾表示:「人們如此珍視聽覺的重要性,而藐視同樣重要的味覺,這真令人驚訝。」

「擁有敏銳的聽覺是非常好的,但擁有敏銳的舌頭和味蕾卻是很糟糕的。」這是因為味覺最接近於肉體,而肉體正是罪惡與錯誤的溫床!整個二十世紀上半葉對「美食家」(Gourmet)和「老饕」(Gourmand)之間的區別界定,是很重要的指標。「美食家」是指能夠以美感控制住人類的慾望本能,追求美學標準而提升了肉體的歡愉。「老饕」則意味此人面對肉體慾望時將會違反、甚至拋棄理性。

老饕耽溺於美食的行為是罪惡的。首先是宗教規範,聖經就告誡過信徒不可耽溺;後來是醫學準則,理由是為了維護健康。然而米歇爾‧格瑞哈的《健康的高級料理》(Grande Cuisine minceur )成功整合飲食與美感,於是大大消除了大快朵頤的罪惡感,又能兼顧大眾的健康考量。

(本文轉載自尚-皮耶.普蘭、艾德蒙.納寧克新書《法國料理的祕密》,林惠敏、林思妤譯,如果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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