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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張明珠】

 

柴可夫斯基死因之謎

1893年彼得‧伊利奇‧柴可夫斯基的突然死亡在當時成為議論紛紛的社會新聞。雖然斯人已逝,餘波卻依然盪漾,不少熱中於柴可夫斯基的學者和專家在塵封的檔案裡挖掘搜尋,鍥而不捨地探索和剖析音樂家的死因,然而謎底依舊在「自殺」和「霍亂」中反覆交錯,糾纏不清。

 

柴可夫斯基的音樂上至沙皇,下到尋常百姓,人人皆愛,在西方他總是被譽為最著名的俄國作曲家。從傳統的角度而言,柴可夫斯基的一生可謂體面風光。生於1840年,接著是順利地學習、工作和創作,完成10部歌劇、3部芭蕾、6首交響樂以及無數的其他體裁的音樂作品。雖然一些傳記對柴可夫斯基無端的寂寞和深沉的痛苦,繪聲繪影,穿鑿附會。只是這些折磨心靈的真正原因,長久以一直是無解的謎。

 

一百多年以來一直存在著疑點重重的官方說法:在彼得堡愛樂廳指揮第六號交響樂(悲愴)之後,柴可夫斯基在其弟馬德斯特和其他家人的陪同下,走進涅瓦大街一家名為萊涅拉的時髦餐廳,苦於口乾舌燥的他,要了一杯水解渴。次日音樂家患病,醫學人士確認正是這杯帶有霍亂病菌的水,使得柴可夫斯基因而感染霍亂,幾天後(1893年11月6日)便與世長辭。

 

不少學者對這位俄國音樂家死因的官方說法不以為然。

 

與霍亂無關

雖然所有的努力都無法斬釘截鐵地為柴可夫斯基之死下定論,卻得出大量的間接證據,推翻死於霍亂的說法。

 

當時年紀才20歲的俄國著名文化活動家謝爾蓋‧加吉列夫寫道:「柴可夫斯基死後遺體被安置在敞開的棺材裡。」此一措施似乎違反彼時彼得堡檢疫的規定──死於霍亂者的屍體不宜公開示眾。

另一否定霍亂之說的理由是:進出涅瓦大街萊涅拉餐廳的盡是名流冠蓋,在這深具上流社會風味的餐廳用餐,這裡的飲用水都是經過煮沸消毒後才送上餐桌,柴可夫斯基或是其他任何顧客不可能因此感染霍亂,況且餐廳自開業以來從未有過客人因餐點腸胃不適的前例。

 

用餐感染霍亂的奇怪說法甚至在當時也是疑點重重,無法令人信服。問題在於,柴可夫斯基多年來身受腸胃病之苦,嚴格遵守飲食規定,對於食物的衛生尤其重視。因此當醫生的警語和醫療指南在所有的報紙上大加宣導之時,一杯生水和傳染病的故事,看起來實在有點不合情理。

若不是霍亂,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柴可夫斯基的死亡?

 

服毒自殺

在眾多懷疑和猜測中,有人認為是音樂家與皇室成員曖昧的同性戀關係,激怒沙皇亞歷山大三世,才把柴可夫斯基逼上自殺之路。

另一個巧合是,在此一事件之前不久,柴可夫斯基完成第六號交響曲,其中悲劇性的最後樂章,許多人理解成是作曲家與生命的訣別。謝爾蓋‧加吉列夫回憶說道:在告別柴可夫斯基的那些日子,彼得堡城裡口耳相傳自殺的說法,為了隱藏事實真相,當局捏造出死於霍亂的醫學結論。在彼得堡愛樂廳演出第六號交響曲的樂團團員竊竊私語,談論自殺的原因。有別於作曲家的其他作品,在柴可夫斯基的這首最後的樂曲中,悲劇的色彩,死亡的聲音,流露無遺。

 

當1980年在紐約報紙《新美國人》上出現俄國音樂學家亞歷山得拉‧奧勒洛娃所撰寫的柴可夫斯基傳記時,其字裡行間充滿聳人聽聞細節,猶如晴天霹靂,震撼音樂世界。奧勒洛娃斷然認為柴可夫斯基是因為自己的同性戀癖好引起上流社會的反感和不滿,因而自盡身亡。

 

事件的原委,據奧勒洛娃的說法,簡述如下:

1893年柴可夫斯基與司千伯克─費爾摩爾伯爵的年輕姪子發生戀情。身為亞歷山大三世的近友,怒氣沖沖的伯爵向沙皇告狀,並將狀紙轉交給參政院院長亞可比。曾是柴可夫斯基法律中學同學的亞可比擔心醜聞可能損害校譽,便召集六位同窗,舉行「榮譽法庭」。在五個小時禁止旁聽的討論後,據目擊者所言,柴可夫斯基臉色蒼白,神情激動地離開現場。「榮譽法庭」同意隱藏事情真相,前提是,假如柴可夫斯基自行了斷,服用症狀類似霍亂的砒霜自盡,來混淆世人耳目。

 

彼得堡法律中學向來有同性戀溫床之稱,藍色遊戲是學生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1850年,年輕的柴可夫斯基進入該校,在九年的學習後,柴可夫斯基成為一名同性戀者。

雖然,音樂家終於在37歲與仰慕他的女學生米琉可娃結婚,藉此向自己和世人展現,用毅力克服殘缺天性的決心。然而就在新婚之夜便遭到挫折,隨即更意識到此舉鑄成的恐怖錯誤,先是無法和妻子過性生活,接著是疏遠、斷絕關係、企圖離婚失敗,以及因經常的恐嚇而飽受驚嚇。

 

抑鬱沮喪的柴可夫斯基甚至曾企圖自殺,卻沒有成功,從此以後他對自己的同性癖好只好聽天由命。

 

為了支持自己的論點,奧勒洛娃旁徵博引,引用當代人的第一手紀錄。許多目擊者指出,柴可夫斯基死後,當局並未採取應有的檢疫措施。著名俄國音樂家林姆斯基─高沙可夫曾寫道:「柴可夫斯基死於霍亂,然而民眾卻可以自由進出追悼大會。」有些人甚至親吻亡者的臉部,音樂家的故居未經消毒,用過的床單沒有燒毀,而是送到洗衣房去,這和死於傳染病的說法格格不入。

奧勒洛娃的假設雖然沒有實際的文件可供證明,但卻誘惑人心,引起一些柴可夫斯基崇拜者追根究底的興趣。他們來到彼得堡,走遍歷史博物館,埋首檔案庫和圖書館,造訪音樂家在彼得堡小馬勒斯卡亞街租賃的公寓,精心研究柴可夫斯基生命最後幾個月的點點滴滴。

 

法籍俄裔作家安德烈‧廖希可在當時獲准進入柴可夫斯基私人檔案庫,於是動身前往坐落在克林的音樂家故居,搜尋蛛絲馬跡。他確信在許多具有私人性質的信件中,有許多句子被劃掉刪除,一些信件,根據他的意見,直接遭到毀滅。由於音樂家的弟弟和姊妹們擔心柴可夫斯基的真正死因曝光,因此在家中實行家庭書信檢查。因為要是醜聞爆發,柴可夫斯基作品演出的機會自然減少,來自作者版權的收入也相對的銳減。

 

然而諸如此類的推論和說法,都被蘇聯當局視為邪說異端。奧勒洛娃的言論不為蘇維埃政權所容,早在意料之中。當局不僅推翻自殺的說法,還否定同性戀的事實。

 

在共產主義的理念下,偉大的俄國作曲家不可能是同性戀者。「謠言中傷」持續不久,蘇維埃政權迅速堵住造謠中傷者的嘴巴。於是產生另一波的書信檢查,蘇聯當局是竄改歷史的箇中好手,柴可夫斯基的書信和日記在出版之前經過精心的校勘修改,而正本則藏在特種檔案庫裡,其傳記在過濾刪改後出版,收錄在『優秀人物生平』叢書之中。蘇聯時代的出版物中不允許任何有關音樂家癖好的暗示或隱喻,在世人面前,柴可夫斯基是完美無缺的象徵。從此以後,柴可夫斯基從現實生活中的性情中人,變成不可冒犯的紀念銅像。

 

畢竟還是霍亂!?

 

雖然受到奧勒洛娃的影響,許多人在自殺的謎團中抽絲剝繭,然而也有不少反對的聲音,批評自殺說法是無稽之談。

有柴可夫斯基傳記權威之譽的亞歷山大‧帕茨南斯基,對奧勒洛娃的結論不以為然,並提出反駁。

 

首先是自殺的動機不明。柴可夫斯基沒有任何理由在1893年秋天自尋短盡,此時他的聲望在俄國勢如中天,並獲得世界各國音樂界的肯定,而且有亞歷山大三世的大力庇護,給予終身養老金,還制訂長遠的生活計畫,可謂前景無量。況且在柴可夫斯基的書信和日記中,沒有沉重危機和極度憂傷的隻字片語,足以逼迫音樂家走上絕望之路。

 

即使司千伯克─費爾摩爾與柴可夫斯基之間的醜聞是音樂家生活的汙點,但奧勒洛娃所做出的結論:「真相的揭發,威脅到柴可夫斯基所有權利,流放西伯利亞,以及不可避免的恥辱。」十分令人質疑。

 

關於柴可夫斯基的同性戀行徑危及彼得堡法律中學聲譽的說法,可笑至極。損害該校名譽是不可能的事,因為該校長久以來以藍色風氣著稱,甚至有自己的校歌,歌頌同性之樂。

 

據奧勒洛娃的描述,「榮譽法庭」在柴可夫斯基得病前一兩天舉行,然而當時音樂家的日程表十分繁忙緊湊,要塞入費時將近一整天的「榮譽法庭」似乎不大可能。奧勒洛娃自知無法自圓其說,曾一度更改日期,最後乾脆含混帶過。

 

在霍亂檢疫方面,從1892年春天俄國發生霍亂之來,此為第四波感染。當局已有足夠的經驗應付霍亂,採行的措施完全符合當時檢疫安全的要求。1893年4月6日出版有關霍亂防疫的法則中嚴格規定各項防範措施,然而並未禁止舉行人數眾多的大型出殯儀式。許多記者參加出殯活動,卻沒有一家報紙指責組織單位違反檢疫規定,難道所有的報社都參與陰謀,隱藏死因?

 

服毒自殺的說法禁不起任何考驗。四位醫生竭力醫治柴可夫斯基,由於霍亂的病徵十分明顯,不可能和中毒混為一談。況且音樂家從哪裡找來如此奇特的毒藥,數天後才發生作用?奧勒洛娃等人所提的砒霜,一天就能致人於死,難道柴可夫斯基會故意服用微量,來折磨自己?

 

在真相沒有水落石出之前,雙方陣營的唇槍舌戰必定持續不斷。然而無論音樂家的真正死因為何,柴可夫斯基在音樂史上的地位,和愛樂者心中的價值,永遠是崇高和珍貴的。他的音樂美化人類的感情,點綴凡俗的生活,留給世間心靈的火花和美麗的宴饗。

 

【完整內容請見《歷史月刊》26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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