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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憲法第十七條從一九四九年便廢止了賤民階級,那是非法的。查帕嬪知道這法條,但她還能做什麼?拾荒者從孩童時期便開始拾荒,他們會一直拾荒到死,再由他們的孩子接手。

「廁所」這個你我每天都要光臨的地方,解決了人類一生的「大」「小」事,其重要性不言可喻,但往往只能做不能說,還希望盡量不被別人發現。本書將大膽闖進這個被人忽略的禁區。當糞便沖下馬桶後,你有想過它們到哪裡去了嗎?馬桶魔術師把它們變不見了嗎?跟著我們進行一趟深度廁所之旅吧。

名字就叫「拾糞者」 印度階級悲歌

多數時候都會滴在她的頭上,查帕嬪(註)說,但季風來臨時更慘。下雨時,蟲會倍增。不過,她每天還是會起床,走路到主人家,徒手撿拾糞便或用罐頭片把糞便刮進籃子裡,再把籃子架在頭上或肩膀上,扛到最近的廢棄物棄置場。她沒有口罩、手套或任何防護衣物。拿到的薪水很微薄,有時甚至沒有。她經常性地罹患痢疾、梨形鞭毛蟲及腦膜炎。她做這個工作,是因為三千年來的社會制度要她這麼做。(註:Champaben,人名,小寫又做「拾糞者」。)

在生命之初,梵天創造了四大種姓階級。從嘴巴而生的是「婆羅門」,擔任祭司、教師與知識份子。從手臂而生的是「刹帝利」,擔任戰士與統治者。從大腿而生的是「吠舍」,擔任行政官員、官僚與商人。從腳而生的是「首陀羅」,是農民與平民。四大種姓內還有上千種細部分類,各與其傳統職業相伴。合在一起便是至今仍深深影響現代印度的印度教種姓制度。人權觀察組織在《殘破的人》報告中稱種姓制度為「世界流傳最久的社會階級制度……依據儀式的純潔性組成的複雜社會群體。」確實相當複雜,視各區域及宗教詮釋而有所變化。但是全印度有個共通點:在種姓制度之下還有非種姓階級——受污染且不可接觸的賤民。他們被稱為賤民,因為他們要處理人類的糞便。

他們過去被稱為bhangi,這個字是由梵文「降級的」及印度文「垃圾」所組成。今日印度稱他們為「設籍種姓」(Scheduled Castes),但運動人士偏好稱「達立人」(Dalits),意指「降級的」或「受壓迫的」,但沒有bhangi的負面涵義。多數現代印度人已經不再遵從種姓職業。跨種姓婚姻更多,流動性更高,比過去都還要自由,但是種姓之外的賤民還是賤民,因為他們仍是負責鞭打動物、焚毀屍體、移除排泄物的人。查帕嬪則是賤民中的賤民,連鞭打動物及焚毀屍體的人都不如,因為她是safai karamchari。按字面解釋為「清潔工」,但譯入英文通常是「人力拾荒者」,在英國人統治印度期間這個名詞更加普及,非但沒剷除還更加延續了這種習俗。這種拾荒完全不具原有的意義。不是撿拾廢棄物或再度利用。查帕嬪不是回收也沒獲得什麼。她移除穢物,也因此被視為穢物。

在印度,大約有四十萬至一百二十萬名人力拾荒者(視統計數據者而有所不同)。僱用單位包含私人家庭、市政單位、軍隊營房及火車營業單位。他們的工作內容是糞便出現在哪裡就要清理,不管是鐵軌上或堵塞的下水道裡。多數時候,他們負責淨空印度的乾式廁所。廁所通常是指在地上有個容器能裝排泄物,但乾式廁所往往沒有容器。通常是兩塊磚頭,按蹲坐距離分開擺在平地上。沒有坑洞。附近可能會有水道或水溝,但那還算奢侈。公用廁所通常沒有門、沒有隔間,也沒有水。目前印度仍有多達一千萬間乾式廁所,而這種廁所之所以仍存在,應該是因為還有查帕嬪等人願意打掃。

我在古加拉特郊區的一個村落裡認識查帕嬪。就跟印度其他省份一樣,古加拉特受限於一九九三年「聘用人力拾荒者及建造乾式廁所(禁止)法案」,人力拾荒成為非法工作,違者可處一年有期徒刑或兩千盧比(四十五美元)罰款。在書面上,查帕嬪根本不存在;在書面上,查帕嬪跟其他村民一樣自由。印度憲法第十七條從一九四九年便廢止了賤民階級,那是非法的。

查帕嬪知道這法條,但她還能做什麼?拾荒者從孩童時期便開始拾荒,他們會一直拾荒到死,再由他們的孩子接手。查帕嬪的婆婆岡佳嬪七十五歲了。她拾荒了五十年。在鄰近的一個村子裡,我認識了涵莎與她的十歲女兒米娜。米娜已經瞭解母親的工作內容,因為她得在母親生病或懷孕時代班。多數人力拾荒者都是女性,因為她們嫁入這一行而別無選擇。人力拾荒者階級的男性時常在事前掩飾自己的職業直到對方來不及反悔,然後便能酗酒逃避骯髒的工作,因為有妻子可以接手幫他們做。有些拾荒者在城市裡擔任下水道清潔員,徒手清除堵塞處,僅有的防護工具是一條繩子。他們經常喪命。去年,接連有三位男子在進入新德里的下水道人孔後因窒息而死亡。

婦女們大方地談論著。她們健談、自信、純樸。我看著她們,想看看她們身上裡裡外外有否有穢物,但都沒看見。她們優雅又美麗,無論是彎身撿拾兩片用來鏟起糞便的罐頭碎片,或示範如何將穢物掃入籃子裡,或是用套著閃亮手環的手臂相當優雅地高舉籃子。她們的住所灰塵很多但不髒,儘管雇主(她們表示正確說法是「主人」)沒給她們肥皂,她們也不得在未經高階村民的許可下自井裡取水。她們遞給我用錫杯裝的水,水是黃色的。「你看看,」陪同我來此的慕克許說,他是當地一個達立組織的運動人士。「看看他們喝的是什麼水。」這杯水讓我陷入了窘境。我想到裡面的病原體及糞口傳染途徑,但也想到她們一定認為我會拒絕喝賤民給的水,因為多數印度人便是如此。我啜了一口,祈禱不會有事卻也覺得不可能,覺得自己很蠢,同時想像病菌與寄生蟲都流入我的腸胃,大肆破壞。

慕克許以前來過這個村子。許多善意的運動人士都來過。「你們經常來這裡,你們這些協會的人,」岡佳嬪說。「然後你們做了什麼?什麼都沒有。」岡佳嬪憤怒極了。她走進屋子裡,拿了裝著兩片印度薄餅的盤子出來。看看這個,她說。這就是我今天的工資。剩菜。私人聘僱的拾荒者通常每間房子每個月可領到五盧比(大約十分錢)。市政日工資是三十盧比(不到一美元),但拾荒者經常接連數個月領不到錢。誰敢反抗他們的雇主?我請涵莎帶我去看她工作的地方時,她拒絕了。想都別想。「我的主人會活生生剝了我的皮。」她非常認真,這攸關生死,的確得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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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水道沒人愛 卻救倫敦免於霍亂災

巴澤爾傑特的下水道確實以磚塊與水締造了奇蹟,並將倫敦從霍亂中拯救出來,但他卻無法抵擋衰敗、資源缺乏及未能更新等等問題。如果不好好保養巴澤爾傑特的下水道,我們將再度與屎為伍。

「廁所」這個你我每天都要光臨的地方,解決了人類一生的「大」「小」事,其重要性不言可喻,但往往只能做不能說,還希望盡量不被別人發現。本書將大膽闖進這個被人忽略的禁區。當糞便沖下馬桶後,你有想過它們到哪裡去了嗎?馬桶魔術師把它們變不見了嗎?跟著我們進行一趟深度廁所之旅吧。

下水道沒人愛 卻救倫敦免於霍亂災

維多利亞時期帶給我們許多驚奇的事物,但我最喜歡的是如今已落伍的職業「公共衛生學家」,這些人成天埋首於新學科「公共衛生」。其中以難搞的查德威克(註)最為人知,身後留下的一八四八年《公共衛生法案》等改革相當偉大,卻也錯得離譜相當致命。查德威克的里程碑是一八四二年出版的《英國勞動人口公共衛生條件報告》,是維多利亞時期的暢銷書。他在書中譴責勞工階級住的骯髒處所影響他們的健康,使得國家經濟因此蒙損。(亨利‧梅修寫給《晨間記事報》的信中提到在霍亂橫行的伯蒙西遇見一位女子,她說:「我跟孩子都不知道什麼叫做健康。」)

查德威克認為解決之道在於將下水道系統加以組織及擴大,供sewage(污水,新發明的字)使用,再將污水排入泰晤士河。他強調這樣雖然會對河流造成傷害,但至少能挽救性命。下水道蓋好了,功能也如他所述。泰晤士河的顏色越來越深、河水越來越稠,市民喝下霍亂反而更開心。報紙上、國會裡,大家都嚴厲譴責骯髒的河水,卻沒採取任何行動。在法國細菌學家巴斯德出現前的那個年代,醫療機構仍然深信疾病是透過沼氣及不好的空氣傳染。

最後是夏天漫長的乾旱強迫倫敦改變,還不是因為缺水而是空氣太臭。一八五八年,炎熱的天氣及填滿污水的泰晤士河加總成為「大惡臭」的悲慘組合,河水臭到岸邊議會大廳面河的窗簾都得泡過氯才能阻隔臭味。政治家們以手帕摀鼻辯論。支吾推托了多年之後,國會議員只討論了十天就簽署《都市地方管理法案》,成立「都市工程委員會」來處理「都市主排水系統」。

擔任首席工程師的是約瑟‧巴澤爾傑特,個子不高卻精力旺盛。他有著遠大的計畫:沿著河岸建造巨大的排水管主幹,分為上、中、下層。無數較小的排水管會接上主幹,所有污水將藉由地心引力或幫浦引至兩個排放點:倫敦東部流域的巴金及克羅斯訥斯。市區污水將繼續從這兩地排入河裡,但遠離人群居住地。工程師的真言:稀釋後就不會污染環境。這項工程持續了將近二十年。結束時,巴澤爾傑特共用掉三億一千八百萬塊磚頭,磚塊價格因此上漲百分之五十,總造價為四百萬英鎊,相當可觀(按今日幣值為六兆英鎊)。他還沿著西敏寺一帶填河造地蓋了維多利亞堤岸,下方則是排水管。如史蒂芬‧哈立德在《倫敦大惡臭》中所述,為此就該尊稱巴澤爾傑特為最偉大的公共衛生學家。他建造的下水道所挽救的性命比任何公共建設還多。然而,他的貢獻只換來維多利亞堤岸上的一小塊匾額、鄰近廁所內的壁飾,以及倫敦遠處郊區新莫爾頓有兩條街以他為名。沒有雕像或熱鬧大馬路歌頌他為都市蓋的主排水系統,但他對現代生活的貢獻應該比布律內爾還多。

沖洗工非常喜歡巴澤爾傑特,特別是他建造的下水道系統還額外預留了百分之二十五的容納空間以因應人口成長。但是他們目前要煩惱的事,可比欣賞心目中英雄留下的文化遺產還緊迫。無論巴澤爾傑特的設計有多麼聰明,當初為了三百萬人口蓋的排水系統,如今得應付一千三百萬人口及數以千計的商家產業。巴澤爾傑特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有這麼多房子、這麼多馬桶、使用這麼大量的水。也沒想到能丟棄、沒必要丟棄的東西竟然這麼多。更絕對沒想到,原本該帶走一切的排水系統,竟然敗給外帶食物。中階下水道有一段待檢視。鄰近的公園在黑暗中感覺相當氣派,下水道人孔內也自有美景,螺旋狀磚造階梯因潮濕及最好不要探究是什麼的東西而閃閃發亮。「這是原始的巴澤爾傑特下水道,」走在我前方的兩位男子之一說。然後他突然停住。

「脂肪。」

「脂肪?」

「你看,這裡。」

階梯堆滿了凝結的固態脂肪堆。業界稱為FOG,代表Fat(脂肪)、Oil(油)及Grease(油脂),比棉花棒更不討沖洗工歡心。面對這種程度的「脂肪、油及油脂」就只能舉白旗投降了。回到地面上後,大衛破口大罵。「脂肪!要花上百萬元才清得乾淨。餐廳都直接倒進排水管,凝固後就會堵住下水道。」他說以前都是用挖馬路的大電鑽清除,「是得出動RD-9的大工程!」,但新的衛生安全法規上路後,實行多年的作法如今卻變得太危險。沖洗工至今仍將花了三個月才清乾淨的萊斯特廣場脂肪堵塞一事掛在嘴邊。有一次,大衛的組員正在敲打FOG牆,另一組則在另一端做同樣的事,結果整座牆傾倒,差點壓垮另一端的組員。

沖洗工對糞便、衛生紙或保險套相當漠然。但是他們痛恨脂肪。「脂肪才真的會臭,」大衛說。「不是大便。脂肪會滲入毛細孔。你出來後在工作站洗完澡是香噴噴,但回到家又臭了。」大家臉上一陣扭曲。「噁心死了。」而且還非常貴。英國下水道每年阻塞十萬次,半數都是因為脂肪肇禍。每年至少要花六百萬英鎊才能清除。「現在都是承包商在清,」某位沖洗工說完後繼續嘟囔:「但有清跟沒清差不多。」高壓水柱會沖掉部份堵塞。泰晤士自來水公司試過用脂肪移除機器人,也採用遠端遙控攝影機監看狀況,但是,面對鍥而不舍佔足優勢的敵人,至今最強的武器仍是水、用力及咒罵。預防應該會有更好的效果。餐廳應該裝設油脂收集器,但執行效果不大。載走收集的脂肪還要花錢,很多餐廳就直接倒進下水道。萊斯特廣場周邊餐廳就跟維多利亞時期的污水坑主人一樣不負責任。誰會去勘查情況?多數下水道只有在出問題時才會有人下去探查,平時基本上很少在監督。下水道工人就跟消防員一樣:遇上危機才會出動。英國多數地區的下水道大概只有百分之二十會定期接受檢查,到了二十一世紀末,英國總長十八萬六千英里的下水道有大部分將滿兩百五十歲。雖然狀況都還不錯,但有時候就是不靈光。

英國一年平均有六千戶家庭的污水會回流到房子或花園裡。試著想像索妮亞‧楊格的麻煩,她平均花了一百天的時間清理花園或無人照顧的污水池;或想想住在巴斯的伊莉莎白‧鮑爾,她被迫抱著兩個月大的嬰兒爬上樓,逃離深及膝蓋的氾濫污水。二00三年,英國最高司法機關上議院上訴法庭審理了彼得‧馬西克的案子,他住在倫敦郊區史坦摩爾的舊教堂弄。一九九三至九六年間,馬西克的花園每年發生一次污水回流。再來,一九九七年兩次、一九九八年一次也沒有、一九九年四次、二00年五次。審訊過程中,上議院議員相當驚訝地發現:現代廢水處理設備竟然還會讓污水滲入居家環境,而大家還覺得這樣很正常。「處理污水」的水利公司只需要賠償屋主當年的污水清理費用,通常大約一百二十五鎊。保險公司每次污水溢流都得負擔一萬五千至三萬英鎊的理賠金,但有時會拒絕支付。根據仍據效力的一八七五年《公共衛生法》,當地政府務必使「該下水道成為能有效排乾該區域的必要設備」。「有效」的概念相當模稜兩可,鑽此漏洞便能不更新基礎設施。就某個角度來看,這完全合理,畢竟水利公司更新基礎設施的費用全部來自水及污水費用,沒有額外的公眾補助,但只要漲價就會引起公憤。(二00五年水費調漲百分之二十一,幾個月後,泰晤士自來水公司的四位理事獲得總額一百二十六萬英鎊的獎金,較前年增加了百分之六十二。)

二00四年,議會委員會聽完水利產業官員對污水回流的證詞後感到無比震驚。「你覺得,」委員會成員問英格蘭及威爾斯水務管制局官員,「污水回流到客廳裡是不是最嚴重的服務失誤?」水務管制局的人不得不承認。「除了生命、四肢及健康受到威脅外,家庭所遭遇最不舒服的就屬這檔事。」

巴澤爾傑特的下水道確實以磚塊與水締造了奇蹟,並將倫敦從霍亂中拯救出來,但他卻無法抵擋衰敗、資源缺乏及未能更新等等問題。「如果巴澤爾傑特當初沒蓋下水道,」羅伯‧史密斯對我說,「我們今天真的就會泡在屎裡。」如果不好好保養巴澤爾傑特的下水道,我們將再度與屎為伍。

註:Edwin Chadwick,現代公共衛生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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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應該就屬中國人面對排泄物時最感到自在,他們知道排泄物的價值。那些在路旁噴灑糞的人不過是延續了四千年來用人類排泄物當肥料的傳統。

「廁所」這個你我每天都要光臨的地方,解決了人類一生的「大」「小」事,其重要性不言可喻,但往往只能做不能說,還希望盡量不被別人發現。本書將大膽闖進這個被人忽略的禁區。當糞便沖下馬桶後,你有想過它們到哪裡去了嗎?馬桶魔術師把它們變不見了嗎?跟著我們進行一趟深度廁所之旅吧。

中國人面對排泄物時最自在?

橫越中國數千英里的旅途會激起許多問題。比方說,地圖上有多少小點點是你從沒聽過的城市,卻發現住了六百萬人而且摩天大樓比倫敦還多。為什麼我們的中國翻譯小紅認為迷路時向賣瓜的人問路是最好的選擇。又為什麼我們一天好幾次都差點給卡車司機撞死,導致圓潤開朗的司機老王說出「卡車從內蒙古來的。那個人以為自己還在草原上開車」這種評語。老王認為我對「糞」感興趣很奇怪。儘管如此,他還是很努力地想幫忙。他看到後面緩緩跟著一卡車的糞時會指給我看,但其實早就聞到味道了。他看到路旁背著水桶、手持軟管的渺小身影就會叫我注意,從嗅覺判斷應該是將廁所內容物噴灑在高麗菜上。這種作法會嚇死所有公共衛生專家,糞便都是疾病,但中國百分之九十的排泄物都是這樣處理,而且一直都這麼做。在中國不要吃生菜沙拉是有原因的,炒菜時火都開那麼大也是有原因的。

全世界應該就屬中國人面對排泄物時最感到自在,他們知道排泄物的價值。那些在路旁噴灑糞的人不過是延續了四千年來用人類排泄物當肥料的傳統。中國使用水肥(如此稱呼夜裡收集的「肥料」相當正確)灌溉,或許這就是為什麼經過四千年密集耕種後的原野稻田還是這麼肥沃,而其他的偉大文明,如馬雅文明,在土地沙漠化後便面臨垂死。

衛生設施專家有時將世界區分為恐糞文化與戀糞文化。印度是前者(但只限於非牛糞);中國絕對是快樂的後者。排泄物盛行的地方可不僅於田地。糞與廁所在中國公眾生活與文學上,千年來都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我在北京的國家書局裡發現好幾層書都歸在「廁所文化」標題下。有一本書是關於漢代首位皇帝的妃子戚夫人的故事,她最後遭太后去眼耳、斷手足,扔進廁所裡等死,還叫她「人彘」;多數紀錄都認為這個稱號是因為戚夫人地位卑微,但我猜主要是因為中國的豬圈跟廁所到今天還常常是一體的。某些作家表示,中文的「廁」原本就有豬圈的意思。中國司廁神眾中,有位生前是美女的紫燕(音譯)救了差點淹死在廁所的小男孩。男孩活下來了,但紫燕卻淹死了,因此天帝封她為廁神。在讀完廁所文化架上豐富的文獻資料後,我跟小紅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司廁之神的化身因此不是豬就是美女。」

排泄物在共產黨時代背負了重要的政治意義。加州州立理工大學的歷史學家安德魯‧莫里斯講起了陳巧珠(音譯)的故事。她是上海有名的挑糞工人,最後成功逃離衛生工作,或按照她愛國的說法是「走出廁所宣告勝利」。(她後來成為競技自行車手。)一九五九年,挑糞工人時傳祥成了共產黨國民英雄大會的傑出講者。他生動地描述控制北京挑糞工作的幫派如何奴役他們,以及客戶不但毫不感謝,還叫他「大便先生」或「臭屎蛋」。

時傳祥適合當英雄,因為在共產黨的政策下,排泄物對農業大躍進相當重要。各省爭相收集最珍貴的肥料。湖南省發起「屎海肥山」活動,激勵湖南人一齊盡可能收集水肥(他們必須集滿一千噸)。湖北省「上萬人次宛如飛馬加入戰事,肩並肩收集糞肥、向前邁進。」

飛馬現已進化成汽車,但共產黨努力指定人民如廁習慣的熱情依舊不減。從一九三0年代開始,中國有關當局便致力於研究沼氣。除了諸多可提供的驚人數據之外,中國在將人類排泄物轉為能源的技術上也可號稱是領先全球。

任何有機物質發酵都會產生沼氣,無論是木頭、蔬菜或排泄物。在性質類似人類胃袋的無氧沼氣池裡,微有機體會將物質分解為糖與酸,接著變成氣體。多數時候都是甲烷,加了二氧化碳及硫化氫的沼氣便能用作瓦斯爐、電燈或淋浴的能源。也可轉為電力。腐化過程留下的沼漿是很好的肥料,而且比未處理過的排泄物還要安全許多。

若官方數據可靠的話,最新數據顯示,中國有一千五百四十萬戶人家將廁所跟沼氣池接在一起,排泄幾個小時後再打開瓦斯爐,就能用其產物來烹飪。就全球來說,尼泊爾的人均沼氣池個數比中國多。印度設置了數百萬個沼氣池,但用的是牛糞,因為牛夠多。中國有十億人口,這也表示有十億個便宜且用之不竭的乾淨能源供應者。

(本文轉載自蘿絲.喬治之書《廁所之書》,中文譯本由博雅書屋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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