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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愛在霧裡騎車的左小龍,生活成長在亭林鎮,工作是看守荒廢的雕塑園,有些憤世嫉俗,對男人該怎麼著有自己的看法。泥巴是純情的姑娘,早在學校的時候就愛上了到處溜達的左小龍,她能分辨自己喜歡的人的摩托車聲,對於男生有獨到的見地。劉必芒是個盲人,開了一家當地有名的菜館,左小龍常和劉必芒閒聊亭林鎮的社會局勢,他們談論價值觀與關於世界變化的想法。黃瑩是亭林鎮公認的大美女,唱歌更是迷人,左小龍決定自己愛上她了……

就算你在大霧裡開著摩托車飛馳找死,總有光芒將你引導到清澈的地方。──韓寒經典語錄

亭林鎮從一個淳樸小鎮變成工業區,許多外來人口與廢棄物污染漸漸影響這個左小龍熱愛的家園,他曾試圖改變局面,儘管徒然,他依然在努力著,在他看來,希望始終在前方。但他究竟要如何保持亭林鎮的原貌?在跟隨流俗的群眾中,他要如何讓自己自由不群的個性得以伸張並大展鴻圖?在歷盡現實挫折道德敗壞後,相信世間猶有光!

新書內容:

左小龍帶著泥巴在鎮上溜達,因為鎮區小,所以溜達的速度也得慢點,否則很容易轉暈。在路過一家雜貨店的時候,左小龍停住了。泥巴問道:怎麼了?

左小龍屏住呼吸,道:你聽。

店裡播放的是激情迪斯可,裡面唱道:

 

姊妹出來混啊/只為釣凱子啊/凱子就是笨啊/喜歡吃悶棍啊/凱子若買單啊/給你攙一攙啊/凱子若上路啊/給你露一露啊/凱子若給錢啊/讓你摸胸部啊/凱子出手闊啊/才能脫內褲啊/給看不給摸啊/憋死他再說啊/要想再深入啊/就說你行色啊/就說你行色啊/就說你行色/凱子很飢渴啊/問他要部車啊/他要給不起啊/不讓他再摸啊/他要很上火啊/送到派出所啊/送到派出所啊/送到派出所

 

左小龍在旁邊聽得毛孔放大瞳孔縮小,一步上前去,對店裡的老闆說:老闆,你得把它關了。老闆放下了手中的《某高官包養十個女學生》的雜誌,道:你是誰啊?左小龍道:你這店裡放的東西讓我很不爽,你宣揚的思想是不對的,我不認可,你這個是危害社會的。老闆楞了半天,道:你是城管麼?左小龍說:不是,我叫左小龍,我只是一個公民。老闆一屁股坐下,繼續邊看雜誌邊嘀咕道:嚇死了我,原來是個公民。左小龍一把奪過唱機,把音樂關了,道:你的碟我沒收了。老闆不慌不忙,翻了一頁,掏出手機,報了警。警察和協警很快就到了。左小龍坐在摩托車上,泥巴不知所措地看著。警察到了左小龍跟前,問:是不是你搶他CD機?左小龍道:你的證件呢?讓我看看。雖然左小龍確定站在眼前的是真警察,但是能讓警察掏掏證,他心裡還是很痛快的。警察道:好,到所裡去看吧。說著掏出了手銬。

左小龍一把推開警察,道:你知道怎麼回事麼,你聽聽他這CD裡放的內容。

警察一下子楞了,政治神經立即綳緊了,想萬一這是放的反動口號,豈不是抓錯一個。警察立馬到了店主面前,道:放。

店主懶洋洋地按了播放,迪斯可和說唱又響起。警察一直耐心地聽到了「送到派出所」,琢磨了半天,轉身對左小龍道:沒問題啊。

左小龍提高聲音道:這宣揚的思想不對。

警察滿腦子只記得一句,那就是送到派出所。警察道:送到派出所有什麼不對麼?好了,這屬於民事糾紛,算了,各自幹各自的,旁邊的也都別看了。

左小龍不屈不撓道:不行,這有危害啊。

警察道:有沒有危害,我們沒有接到上級宣傳部門的通知。他在這裡放,只要聲音不擾民,就是合法的。

左小龍道:那他擾民了。

店老闆問周圍的看客:我這音樂擾民了沒有?大家覺得擾不擾?

周圍的人笑著道:不擾。

警察說:你看,其實你才擾民。你要是不想聽,你就放個你喜歡的,蓋過他的就得了。

說完,警察一擰油門,開著摩托車離開了。協警級別稍低,開的是電瓶車,吃力地在後面跟隨,還蹬兩腳踏板為起步做輔助,兩人消失在霧色裡。

泥巴推了推左小龍,道:走吧,別管他們。

左小龍道:不行,我得管。

店老闆笑道:你怎麼管啊?

說完,他又按下了播放,釣凱子之歌又傳蕩開來。周圍看客笑意盎然,有人勸道:小伙子,算啦。

左小龍怔了幾秒,突然發動摩托車,掛入空檔,然後擰大油門。瞬間,引擎和排氣管的聲音蓋過了音樂。店老闆一楞,不想左小龍還有這招,遂加大音量,但唱片機的音量在發動機面前還是顯得調不成調,非常渺小。整個街道只聽到左小龍摩托車引擎的高轉速聲音,彷彿霧氣都被驅開了一些,空氣也回暖了一些。

左小龍跨在摩托車上,目光迥然,神情堅定,包括泥巴在內的所有人都詫異地看著如同雕塑一般的左小龍,一時沒有了言語。

左小龍看著唱片機的方向,右手不斷地催逼油門,一刻不想放鬆。此刻他的胸膛挺得更高,嘴角也向上勾起。

一直過了一分多鐘,周圍人還沒能反應過來。左小龍又用力擰了一下油門,引擎的節氣門頓時全開,排氣管的咆哮鋪天蓋地,人群彷彿都被聲浪劈了開來。突然間,轟一聲巨響,然後是哢喇哢喇的雜音,然後菸霧從他的西風摩托車發動機處騰騰升起,摩托車儀錶板上的發動機轉速跌到了零,摩托車顫抖了幾下後,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唱機裡在播放最後一句:送到派出所啊,送到派出所。

幾秒鐘後,好遠處有人哎喲一聲,倒在地上。人群開始騷動起來。大家紛紛開始問怎麼回事。

左小龍蹲下身,對著發動機處看了半天,沒能起身。地上已經都是機油。

泥巴問:怎麼啦?我們的摩托車怎麼啦?

左小龍低聲說:爆缸了。

泥巴問:那為什麼有個人摔倒了呢?

左小龍頭也沒有抬,說:我不知道。

 

很快,救護車到了,哎喲一聲的那人捂著腦袋被抬上了救護車。警車又到了,一堆燈光又閃爍開來,左小龍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和泥巴在旅店的二樓看樓下的情景。警察查了半天,現場沒查明白那人是怎麼頭破血流的,左小龍也沒犯什麼法,只不過當眾爆缸而已,屬於產品使用不當。警察再次驅散了人群,人們歡呼著,睡覺去嘍。

左小龍蹲趴在地上,依靠著被調到最暗的橘黃色路燈的微光,摸索著把散落周圍的引擎部件一片一片拾了起來,滿手都是機油,然後讓泥巴跑到遠處的店裡要了一個塑料袋,他將這些殘缺的發動機瓦、活塞、曲軸、連桿等東西放進了塑料袋裡。但因為金屬部件周圍都是稜角,塑料袋一下就穿了,這些東西又散落在了地上。泥巴說:算了。

左小龍低聲道:說不定拼起來還能用呢,泥巴,你幫我找個結實點的袋子。

泥巴又飛奔去了遠方,買回一個書包。左小龍把零件們都放到了書包裡,拉上拉鏈,把手在地上搓了搓,推著摩托車,泥巴也在旁邊跟著扶著,兩人艱難地花了幾個小時把摩托車推到了修車鋪。在修車鋪的門口,左小龍說:我走不動了,我們就在這裡靠一靠。

泥巴說:嗯,就靠這裡吧,也挺好的。

左小龍說:我們可以在這裡小小睡一下,一會兒,店鋪就開門了。

泥巴問道:那我們的摩托車明天能修好麼?

左小龍說:不知道,我不知道。

泥巴問道:你的車是壞了什麼呢?

左小龍提起這個似乎顯得不耐煩,道:發動機。

泥巴說:那就,那就把它換個新的吧。很貴麼。

左小龍說:不知道。

泥巴問:你是不是很煩啊?不要緊的,我有錢的,可以幫我們的摩托車換發動機。

左小龍說:不用。

泥巴說:不要緊的麼,你摩托車的發動機是我給你買的,我看見了它會更加高興的。

左小龍說:不用。

 

旁邊公路上正好開過一部卡車,卡車的燈光掃過左小龍的西風摩托,摩托車還在往下滴著機油。左小龍忍不住心頭一酸,他覺得他最要好的夥伴快死了,眼淚差點落下,他趕緊把頭盔戴了起來,將罩子罩下。泥巴問:幹嗎呢,大半夜的戴著頭盔。

左小龍道:我打鼾,怕吵你,快睡。

泥巴起身要摘左小龍的頭盔,說道:不要緊的不要緊的,我是你的女人麼,你的手髒成這樣我都准你摟著我,我來幫你摘……

左小龍打斷道:睡覺。

 

……

【文、圖節錄自印刻文學生活雜誌出版《他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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