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矚目的智利聖荷西金銅礦場(Mina San Jose)33名受困地底礦工救援行動,搜救過程出奇順利,僅花22小時36分,就在台灣時間14日上午8點55分全數救出33名受困地底69天的礦工。圖為最後一名被救出的礦工工頭鄂蘇亞(Luis Urzua)。(陳瑀希編譯/美聯社).jpg 

臺灣時間二○一○年十月十四日早上八點五十六分,五十四歲的厄祖亞(Liuis Urzua)從地底上升,那一刻,全球歡聲雷動。在地底近七百公尺受困六十九天的三十三位智利礦工全數獲救,見證了礦工們求生意志、團隊精神與各國科技合作的力量;遙遠的臺灣也在這次的救援過程中出了一份力,因為救援功臣之一的網路監控攝影機和光纖網路轉換器,出自臺灣業者。

     八月五日,智利北部聖荷西阿塔卡馬沙漠一座荒蕪的山頭底下的金銅礦坑坍塌,三十三名礦工受困地底;八月七日,礦坑經歷了第二次坍塌;八月二十二日,災變後第十七天,一位受困的礦工歐赫達(Jose Ojeda)以紅色墨水書寫求救信,告訴外界礦坑底下還有三十三個人活著,智利政府展開全面營救行動。從八月五日到二十二日的這十七天裡頭,三十三個礦工們身處在黑暗,與外界訊息完全不通,驚慌害怕難以想像;靠著通力合作與堅定的信仰,他們撐過了人類歷史上地底受困最久時間的恐怖考驗。

     在地底擔任礦工組頭的厄祖亞原本並非礦工而是司機,當天正好運送礦工們到礦坑,不幸遇上災變。受困後,有礦工以為可能兩、三天後會獲救,但厄祖亞評估情況可能沒有這麼樂觀,因為當時的食物只夠兩天,因此訂定嚴格的食物配額:每個人四十八小時可以吃兩湯匙的魚、一口牛奶、一口餅乾和一小片水蜜桃。救難人員經過七次失敗後,終於在二十二日鑿穿一個小孔到礦工們所在的、大小僅十四坪的避難所,礦工們才得以和外界取得聯繫。

     這群礦工們落難後,在地底做好任務分派,除了選出領導人,還推舉了成員擔任牧師和生活紀錄者。領導人帶領大家以最務實的態度面對每天的生活;牧師天天帶著大家禱告,讓這群身地底的人的心靈有所倚靠,盡可能減低心理上的負面感受;負責寫「地底手記」的人,天天第一手記錄礦工們的生活,記錄的同時,其實是向著關心他們的家人、朋友,同時也是向著他們自己宣告:一定會活著出去。

     三十三位因為命運的偶然而關在一起的礦工們,一同經歷了他們自己、也是人類極為罕見的經歷。他們努力在地底活下來,而外界也展開了縝密的救援行動。在各國科技的通力合作下,本來預估在要在聖誕節才能展開的救援行動,提早於前天展開;本來估計要用上三十六個小時到四十八個小時的救援工作,二十二個小時提早完成。

     智利的礦工奇蹟可以說是由礦工、在外面不斷等待並予以加油打氣和支持的親人、朋友,所有給予這個事件各種有形無形的協助和關懷的人,所共同創造出來的。礦災不但凝聚了這群礦工們的意志力與他們彼此間以及與家人朋友間的感情,甚至催化了智利的愛國心,當被救援的礦工大喊「智利萬歲!」時,很多人的心都受到了感動與感染;透過全球各地一千五百名記者的報導,整個救援行動的效率和效果呈現在世人眼前,也給智利做了最好的國際宣傳。正如智利總統皮涅拉(Sebastian Pinera)所說:「雖然一開始這是場悲劇,但我們會把結局轉變成上帝的祝福。」一場礦工災難如此神奇地團結了智利人、鼓舞了世人的心,恐怕是許多人想都想不到的。

     三十三位礦工以前未見的團結分工與互相信任,渡過了這六十九天的浩劫,他們甚至簽下合約,除了發言人,成員都不接受媒體的「獨家」訪問,未來要將這段共同的經歷寫成書,所得利益也將一起均分。當他們在地底煉獄時,嚴守分配與分工規則,但如今三十三位礦工已成為全國以及全球英雄,各國邀約、訪問,大批湧入,就連臺灣都說要加入「搶人」的遊戲,邀請智利礦工到臺灣一遊,礦工們彷彿已進入到如天堂般的人生,在天堂裡,他們抵抗得了名與利的誘惑嗎?地底生死與共時的約定,如今還能做得到嗎?

     等待著智利礦工的還有心理學家擔心的「創傷壓力症候群」,以及因為利益所引發的許多人情、人際壓力與困境。如同任何災難總是同時顯示人類無私之愛的偉大與自私爭奪的可鄙,智利的聖荷西礦災也是一場人性拔河的大舞台,戲未落幕,歷劫歸來的礦工們需要我們更多的祝福與祈禱:誠願這場生命中的奇蹟終能成為他們深切的祝福;而世人也能記住這過程中許多美好、奇妙、動人的時刻。

 

  • 2010-10-15
  • 中國時報
  • 【本報訊】
  • 全球矚目的智利聖荷西金銅礦場(Mina San Jose)33名受困地底礦工救援行動,搜救過程出奇順利,僅花22小時36分,就在台灣時間14日上午8點55分全數救出33名受困地底69天的礦工。圖為最後一名被救出的礦工工頭鄂蘇亞(Luis Urzua)。(陳瑀希編譯/美聯社).jpg 

    他們走出煉獄,我們學到什麼?

    第一次,人類鑽向地心的深井不是為了掏礦,而是為了把困在那裡的人營救出來;第一次,一個開發中國家把高難度的救援過程操練得如此完美,讓舉世刮目相看;第一次,一次悲慘的礦坑大災變卻以動人的大喜劇收場,讓全球共沐從災難到救贖的人性恩典。

    智利聖荷西金銅礦場的救援行動昨天落幕,卅三名受困六百多公尺深地底的礦工全部順利脫困;而且,他們的健康狀況顯得比外界預期為佳。最初預估要花費一百廿天,遲至耶誕節才可能將他們救出;但靠著各界的技術及物資支援,最後僅花了七十天即成功達陣。完成此一不可能的任務,絲毫沒有儌倖可言。

    這項史上最漫長的救援行動,對地面營救者而言,是艱鉅的工程;對地下受困者而言,則是身心的嚴酷挑戰。難得的是,地面上的人步步為營,沒有失手;而地下的人相互鼓勵,沒有人崩潰。這次行動被稱為近代史上最偉大的救援,原因就是地上與地下的彼此呼應、打氣、配合,在絕不放棄的信念下,使所有受困者得以走出煉獄,重返人間。

    此一事件,教我們如何重新審視救災的「時間」及「成本」迷思。過去台灣的災難救援工作,存在著「黃金72小時」的鐵律;認為過此時限,受難者生還機會渺茫即告放棄。這次,礦工們是在礦坑崩塌17天後,才被搜救者發現都還活著。坑道避難所的設計發揮了作用,那裡的空氣和飲水雖僅足兩天之用,搜救人員卻仍持續不懈地搜尋,探鑽通風井歷經七次失敗,終於探測生還者的蹤跡。人的意志和耐力不可限量,由此可見。

    再看,整個救援行動因為要不斷深度掘挖,不僅危險度極高,經費更是驚人。高達六億多元新台幣的救援花費,平均起來,花在每個礦工身上的費用高達兩千萬元。但是,救援有價,人命卻是無價的;明知有卅多人身陷於此,政府再怎麼拮据也要用盡方法把人救出來。救援成功的甜美果實,豈能以金錢計?

    在救援過程中,智利政府的表現可圈可點。它提出的營救方案,步驟分明,地上、地下兩路並進;同時,為了防止救援失敗,還提出備用計畫同步進行。例如,鑽挖救生坑的行動,採取A、B兩路同時進行;A計畫挫敗後,又立即啟動C計畫,在另翼開挖。如此,雖大幅增加營救成本,卻是保證礦工得到最佳救援機會的不二法門。

    智利的礦場一向聲名不佳、安全堪虞,但智利政府透過這次救援行動,包括對受困礦工的飲食及身心健康維護,包括軍方配合打造了「鳳凰號」救生艙,乃至邀來美國探鑽專家的協助,使得一場救援行動完美落幕。一場災難以喜劇收場,不僅凝聚了智利人民的心,也贏得了世界的掌聲。

    最令人動容的,還是33名受困礦工的表現。他們困處煉獄般的礦坑,在身心煎熬中面對不可知的命運,卻沒有被絕望或焦慮擊倒。他們互相打氣,在狹窄而黑暗的空間中建立共處秩序;他們鍛鍊身體,使腰圍變小,以便使自己裝進狹小的救生艙;他們彼此推讓,希望自己排在最後出坑;相互約定,這段地底的日子要共同寫成書,集體分享版稅。

    真的,誰能小看礦工?54歲的領班鄂蘇亞昨天最後一個被營救出來,這位長得像隔壁歐吉桑的領班,卻是真正的英雄。礦坑坍塌時,他指引大家疏散逃生;在逃生區,他嚴格管制水和食物,讓大夥靠著兩天的口糧撐了17天,撐到救兵發現他們。他把不到30平方米的坑道,分為工作區、休息區和衛生區,指派大家輪流工作休息;利用燈光的開閉模擬日夜,教大家知道地面的時日。一個領班,表現得比一位將軍還要鎮定與睿智;所以33名礦工能一條心,面對死亡威脅,毫不慌亂。

    回頭想想,在台灣,我們的政壇有多少人臨危時能有這位工頭的膽識?當我們遭遇危難,能否齊心協力共度難關,而不怨天尤人?當有人需要救援,我們能否義無反顧、精準擘劃、全力以赴,而不只是略盡心意即止?看這群礦工談笑走過煉獄,我們除了感佩,會不會有些自嘆弗如?

    【2010/10/15 聯合報╱社論】

     

    楊照:一次喜劇收場改變不了悲劇本質

    智利詩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聶魯達,在回憶錄中曾經表示,他一生中獲得過最榮耀的勳章,是去到一個礦場,渾身黝黑的礦工從礦坑中爬出來,看到他,接受他伸出的友善的手,緊緊握著,說:「我認識你」。

    礦工認得他,讓聶魯達驕傲地確認了自己作為一個「人民詩人」的身分,比什麼都更有價值。在智利,礦坑礦工傳統上有著高度的象徵意義。因為礦坑深入地底,在不見天日的礦坑中工作如此辛苦、如此危險,更因為礦業,尤其是銅礦,對智利的經濟意義如此重大。

    銅礦出口,最巔峰時曾經佔智利出口總額的七成以上。而且,開採銅礦的歷史,最遠可以溯及歐洲人剛到南美洲的17世紀,目前智利境內很多礦坑開採的時間都超過了一百年。

    採礦是智利的命脈,維繫了智利人的生存,但是隨著時間的進展,採礦也一步步蛻變為一門帶有宿命悲劇性的行業。礦坑愈挖愈深,坑道的安全性愈來愈差,礦工在坑道下工作的情況也就愈來愈糟。離坑口愈遠,空氣供應是問題,坑底高溫是問題,必須耗費大量時間來回坑口與坑底是問題,而這些問題都構成直接威脅生命的變數。

    礦坑挖到兩千兩百呎深,換算一下,將我們的101大樓倒栽蔥放進去,都還處不到底。這些礦工們不會有高速電梯可以搭,更麻煩的是,那一呎一呎深探入地底的坑道,是幾十年陸續挖出來的,沒有規畫、更沒有完整的結構。採礦採到那樣的深度,其實就純粹是賭命了,大家都明確知道坑道一定會塌,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塌,塌的時候誰會永遠被封埋在裡面。

    坑真的塌了,老實說,是理所當然,而不是意外。真正的意外,造成轟動新聞的,是那33位礦工竟然有機會生還。意外地,一口通風井持續貫通空氣,一方儲水槽蓄了夠多的水,因而才有了持續將近70天的救難新聞。如果依照原本慣常發生的方式,這33人就此長眠在坑底了,不會有新聞關注,我們應該連曉得有這麼一樁遠方災難的機會都沒有吧!

    這次,在全世界的注目下,上演了令人欣慰、令人感到溫情感動的喜劇,而且可以還有很長一段後續的花絮會發展,然而,這樣的喜劇收場卻並沒有,也絕對無法改變智利礦業、南美洲礦業,乃至於全球礦業的悲劇本質。

    很可惜,那個走過許多礦場,為上萬礦工朗誦過詩的聶魯達不在人世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他會用什麼的眼光來看這件事,為這件事寫什麼樣的詩。我只能翻著聶魯達的詩集猜測,若是他來寫的詩,應該不會只有興奮感動吧?或許會多些悲憫,或許會多些無奈嘆息吧?

    (作者為新新聞副社長兼總主筆)

    【2010/10/14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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