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蔓-1.bmp

不少人有如下的經驗。年過到初三、初四,某個下午打牌打到天都差不多黑了,這時做主人的那位(不管他是高中生或是中年男主人)道:「不知道等下我媽(或我老婆)會給我們吃什麼?」還真沒多久,女主人現身了,道:「等一下吃米粉湯好不好?簡單一點。」結果這頓飯令大家最是滿意,並且,最有過年時遊樂之際的享福感。

這樣的米粉湯我亦吃過。在加拿大溫哥華朋友家的牌桌上。只是清清白白的雞湯細米粉,上面舖了幾莖青菜,再加了一撮芹菜丁。於牌桌上的專注賭客言,這大概是妙之極矣的一碗吃食了。

過年,假如說充滿了歡樂、熱鬧、遊戲(如牌局)、放鬆、放縱(如熬夜、如飲酒)、凌亂無秩序,那麼它的吃,不妨以一個新角度來省視。也就是,可不可以它的好幾頓飯都像是前述的米粉湯,那麼樣的像點心般在娛樂告一小停時突然神奇的出現?而不是每頓還要面對制式早做好、頗耐多日使用、看似很營養的雞鴨魚肉、蛋餃、丸子、香腸、臘肉、湯羹火鍋的那種所謂年菜。

除了上說的米粉湯,有時還可是餃子,還可是粽子,可以是餛飩,可以是自家臨時以麵粉和了水做出的←油餅。怎麼說著說著像是列出一串零嘴名單似的!事實上過年搞不好就是零嘴、點心等的最佳時機。並且是在家中吃到。太多的台灣老百姓陋習似的在夜市等地方吃這類東西,而令太多有意思小食莫名其妙的變成垃圾食物。

過年,既是多人(除家中成員外,往往還有親戚朋友)集聚在家的活動,又是外食不便的難得時機,最可以趁勢弄出一些好玩的節目。其中吃食上,何妨別遵照桌菜固制。且看每家開飯,除夕做好,猶剩半隻的白斬雞,已結凍的蹄膀,再加上凍在冰箱的鯧魚取出油煎,冰箱保鮮盒取出的十香菜與烤麩,此時再炒一盤青菜,或是早熱過好幾回的濃郁雞湯再添進幾片大白菜與豆腐,如此一桌菜,固是佳餚,但主婦恁的辛苦,且冰箱負荷苦不堪言(有的家中有不止一個冰箱,常就是為了應付過年這類節慶),最教人失落的,居然是大家未必讚賞。他們會說:「哎唷,幹嘛不弄一鍋麵疙瘩呢?這麼多菜,好麻煩」。有的則說:「我吃蛋炒飯就好。」另又說:「把蹄膀切成薄片,做成三明治,或夾饅頭,我吃這個。」

做媽媽的看這幫人挑東挑西,便說:「你們別不滿足,剛才美惠阿姨從歐洲打電話來,說過幾天旅遊回來要吃我們家這些剩菜呢。」當然,歐洲的遊子,嚴冬裏思念中式年菜,絕對正確。但我們一頓接一頓端上飯桌的,只為了這些所謂「年菜」,豈不太泥?

近幾日,常聽好幾個家庭單單為了除夕的那頓年夜飯在哪兒吃,便鬧得焦頭爛額,有的說索性在大飯店解決,有的又說買館子裏製好的成菜。沒有一樣教人完全滿意,但又同樣是為張羅過年的吃而煩惱不已。我亦不知何種吃法是最好,只好暗自希望那種類似每一天皆沉迷牌桌式的、高中生樂獲的、突然在吃飯時分乍送上桌的幾根春捲、一盤年糕、一碗米粉湯那樣已極驚喜的吃食便就最好了。

(作者為作家)

【2010/02/14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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