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們這輩子唯一的一項責任是什麼嗎?那就是不當笨蛋。「笨蛋」這個詞源於拉丁語baculus,意思是「拐杖」—其實,笨蛋就是需要拐杖來走路的人。笨蛋不是身體跛而是心跛,哪怕能夠用手撐地在空中轉出漂亮的「風車」動作,他們的精神也是一瘸一拐的。
本書作者費南多.薩巴特(Fernando Savater)既是一位父親,也是一名哲學大師、公共知識分子,被譽為「西班牙的沙特」、「西班牙的魯西迪」。他想要寫一本倫理學的小書送給十五歲的孩子,當作一個最特別的人生禮物--希望孩子將來遇到不斷出現的難關與歧路時,可以有足夠的智慧選擇正確的路,做個真正的自由人。
費南多.薩巴特(Fernando Savater)
西班牙馬德里中央大學哲學教授,著名哲學家,被譽為「西班牙的沙特」。是一位多產作家,作品主題以哲學及倫理學為主,多達40本以上,包括散文、小說還有詩作,被翻譯成多種語言在世界各國發行,曾獲西班牙國家論文獎,2008年以小說作品《La Hermandad de la Buena Suerte》獲得西班牙行星文學獎(Premio Planeta)。
除寫作之外,費南多亦致力於公共事務,是歐洲著名公共知識分子之一,被稱為「西班牙的魯西迪」,2000年作為Basta Ya民眾運動的代言人獲Sakharov人權獎。另外還曾獲Anagrama獎、Fernando Abril Martorell獎、Cerecedo Cuckoo獎、奧爾特加‧加塞特新聞獎等。2003年5月曾代表西班牙與哈伯瑪斯、德里達等7位公共知識分子一起聯名發表文章,挑戰美國霸權,呼籲打造核心歐洲。
他捍衛自由、寬容和人權,秉持個人信念,公開反對巴斯克地區激進獨立組織的恐怖攻擊行為,並呼籲民眾共同對抗,也因此被埃塔組織列為狙殺目標。主要作品有:《尼采的思想》、《倫理與政治》、《教育的價值》,其中最有名兼具普及性的為《哲學的邀請》與《倫理學的邀請》。後者首版於1991年,現已譯成近30種語言,發行30多個國家,單在西班牙就已重印60多次。與海德格爾的《存在與時間》、羅素的《西方哲學史》等書一起被評為「20世紀20本最有影響的哲學著作」。
譯者簡介
于施洋
北京大學西語系研究生。
給讀者的忠告
前言
第一章 倫理學是什麼?
如何分辨「好」或「壞」?
唯人才有自由的意志去選擇
自由的真意
第二章 命令、習慣與
是被迫?還是自由的選擇?
為什麼選擇做這個,而不做那個?
遵守命令到何種程度才正確?
第三章 隨心所欲,各行其是
為什麼我要做這件事?
「倫理」和「道德」的區別
怎樣成為一個好人?
第四章 給自己一份好生活
做你想做的事不等於任性
探求如何生活得更好的一種理智行為
如何讓其他人待我像一個人
第五章 物質與幸福
想擁有更多的欲望並不健康
「物」沒辦法給你「人」能給的東西
內心真正想要的幸福生活
第六章 自由的責任
小心,別當笨蛋!
「自私」會讓人變成自己的敵人
隨時都準備好承擔後果
如何才能有純粹崇高的自由
第七章 站在他人的位置
要以人的態度對待他人
如何才能從他人獲得最大利益
給予和接受人性的對待
第八章 快樂是什麼?
享樂是件可怕的事嗎?
尋求快樂不是為了要逃避生活
生活中最大的獎賞
第九章 政治:替眾人謀好生活
倫理學與政治的基本差別
怎樣才是好的政治組織
人全是倫理學無法迴避的政治任務
後記 你應該自己好好琢磨
附錄 寫在十年之後:迎向新千禧年
阿瑪多,我常常有好多話想說給你聽,但我始終都一忍再忍,告訴自己要保持冷靜,因為作為你的父親,我已經給你帶來了很多困擾,更別提我還時常會仗著哲學家的身份給你火上澆油(我猜你有時肯定會在心底抱怨:我怎麼會遇上你這個哲學家爸爸!)。我明白,孩子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而且我也不想遇到我的一個加利西亞 朋友這樣的經歷:有一天,他跟他五歲的小兒子,安靜地坐在岸邊看海。突然,流著鼻涕的小傢伙滿懷夢想地說:「爸爸,我想跟你和媽媽一起出海,開條小船在海上散步。」我這位多情善感的朋友心裡一動,領結上方的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他哽咽道:「沒問題,兒子,你想去我們就去!」「到了深海,」可愛的小傢伙望著遠處的大海,繼續他的幻想,「我就把你們兩個扔進水裡淹死。」剛才還被感動得險些稀里嘩啦的父親,心裡一陣劇痛:「哎,兒子,你怎麼會這麼想---」「當然啦,爸爸,你不覺得你跟媽媽給我『餵了太多罐頭』 嗎?」這是我的第一個教訓。
如果一個五歲的小孩子都能想到這一點,我猜,像你這樣十五歲的小夥子,在這方面的體會就更深刻了,所以我可不想幹什麼傻事,逼著你去弒父,就像有些在外人眼裡看上去顯得異常和諧的家庭裡發生的那樣。另一方面,我從來都很討厭父母們試圖「做兒女們最好的朋友」,孩子與他同齡的夥伴交朋友,是天經地義的事,跟父母、老師和別的成年人在一起,頂多也就是相處愉快,其實能做到這一點已經很不錯了;而且就是相處再好,有時也難免會產生想淹死他的衝動,除此之外,沒有別的關係。如果我十五歲---可惜這樣美好的時光倒流,除了小說中,從來沒有發生過---我不會信任那些對我「親切」得過分的大人、任何希望比我還年輕的人、那些用各種大道理來教訓我的人。你能想像那些總是嚷著「你們年輕人真好」、「我覺得跟你們一樣年輕」的人的樣子,可要小心他們,像這樣的甜言蜜語,一定別有用心!一位父親或老師,要麼做大事,要麼就什麼都別做,年輕是你們的,是年輕人的,已經年輕過的人還是少來摻和為好。
所以,我只好把時常想到的、但又不知如何或是不敢跟你說的事情寫下來。如果兒子滿心歡喜地衝到電視機前,去享受屬於他的「自由時間」,想在這個時候給他製造哲學麻煩的爸爸,就理應看到一張拉長的臉(你肯定會埋怨:什麼爸爸,讓人好好看會兒電視都不讓!)。但一本書就不同了,不僅可以想看就看,而且拿起放下也不用有任何尊敬的表示:你可以打著呵欠嘩啦嘩啦一頁頁地翻過,可以喜笑顏開,可以痛苦不堪,還可以面無表情……一句話,你可以一切自由。由於我要跟你說的東西,正好大部分都有關自由,所以比起說教,閱讀更為合適。不過,你至少還是應該給我點面子,拿出一點點注意力(有你學玩新電腦遊戲的一半就夠了)和一些耐心,尤其是在讀前幾章。我明白,這些東西對你來說確實難了點,但我不想讓你省下一步一步努力思考的過程,也不想當你是個小笨蛋---我從來都認為:如果把對方當成笨蛋來對待的話,即使他本來不是,很快也會是了,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我想跟你談什麼?我的生活,你的生活,僅此而已。或者說,我做的事和你正開始做的事。關於前者,正好可以回答很多年前你突然丟給我的一個問題---也許你這會兒根本已經不記得了---當時我沒有回應。那時候你大概只有六歲,我們正在托雷洛東內斯 避暑。一天下午,我正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無聊地敲著電腦鍵盤,面前照片上,一條大鯨魚擺著尾巴,悠然地遊弋在藍色的大海上。耳邊不時傳來你和你的幾個表兄弟在游泳池裡戲水玩耍、在花園裡跑來跑去的聲音。請原諒我的裝腔作勢,汗水和傻笑讓我覺得膩煩(也許是歲月荏苒世事消磨,那時的我,已經不再覺得像你們那樣在太陽底下跑得汗流浹背、笑得前仰後合有什麼好樂的)。突然,你跑到我打開的窗前,對我喊了一句:「嗨,你在做什麼?」我只是隨口應承了一件事,因為,要我怎麼跟你解釋我正在寫一本倫理學的書?你不會對倫理是什麼東西感興趣,也沒打算留給我三分鐘時間講給你聽。也許你只是想告訴我你在那裡,可我怎麼會忘了呢---不管那時或是現在,你永遠都是我最親的寶貝,永遠都會在我心中佔有無人可以替代的位置!然後遠處不知誰喊了你一聲,你就掉頭跑開了,我只好在心裡想著你,手上繼續「做」著——直到十年後的今天,我才終於決定給你一個真正的答案。這奇怪的東西,倫理學,至今我仍埋頭其中。
幾年之後,還是在我們的小天堂托雷洛東內斯,你跟我說了一個你做過的夢---難道這件事你都不記得了嗎?在一片漆黑的原野,好像是深夜,天空中颳著可怕的大風;你緊緊抓住樹和石頭,但颶風還是把你捲走了,就像對待《綠野仙蹤》裡的那個小女孩一樣。當你在風裡瑟瑟發抖、即將被吹到陌生的地方時,突然聽見我的聲音(「雖然看不見,但我知道一定是你」,你說這句話時,特別認真地望著我的眼睛,帶著一臉嚴肅的樣子)在你頭頂上方反覆回盪:「要有信心!要有信心!」你想像不出你所做的這個奇怪的噩夢,對我來說是一個多麼珍貴的禮物---那個下午,當你說我的聲音給你鼓勵的時候,哪怕可以活上一千年,也抵不過我心中的那份自豪。好了,我在接下來的書頁中告訴你的一切,都將不過是一遍遍地重複這句忠告:要有信心。當然不是對我,也不是對任何聖人(哪怕是真正的智者);不是對市長、神父、員警,也不是對上帝或魔鬼;不是對機器,也不是對旗幟---要相信有一種智慧能使你活得比現在更好,要相信有一種本能能使你贏得愛的幸福陪伴。你也知道,這不是一本懸疑小說,得要讀到最後一頁才能揭曉誰是兇手,我迫不及待地在序言裡就指給你看最後一課,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人生最重要的一課。
也許你會懷疑我想「吃你的頭」 ,因為你大有不會迷失方向的聰明才智。也許吧,食人部落敲開敵人的頭蓋骨吃掉他們的大腦,試圖藉此佔有對方的智慧、神話和勇氣,所以,我藉這本書把我的頭送給你吃,同時也小小享用一點你的。不知道你會不會從中收穫很多,可能不愛讀書的小王子,只會在前人留下的經驗教訓中淺嘗幾口,但在我,卻是非常希望能夠狠狠咬住你多餘的財富---這尚未啟封的青春。願它使我們倆都能從中受益。
編輯室報告
在所有的智慧當中,至少有一種是必不可少的,
那就是判定哪些事適合做,哪些事不適合去做。
動物沒有辦法擺脫大自然為牠們設定的命運,
而去自主選擇成為什麼、該做什麼,牠們不能逃避,也不必受到嘉獎,
因為牠們並不知道如何用另一種方式去履行職責。
人類卻恰恰相反。我們可以說「行」或「不行」,
既可以是出自真心實意,也可以是虛與委蛇。
不管我們置身何種艱難的處境,總是會有好幾條路可走,而非只有一條死胡同。
費南多.薩巴特是西班牙重量級的倫理學大師與哲學家,被譽為「西班牙的沙特」。他以身為父親的慈愛以及哲學家的睿智,為他十五歲的孩子阿瑪多寫了這本講述倫理學的小書。親切家常的談心,旁徵博引的舉例,機鋒處處的提問,以及幽默雋永的文筆,最終要告訴他最親愛的孩子:人生時時都會面臨艱難的選擇,而倫理學最大的用處,就是「判定哪些事適合做,哪些事不適合去做」,以及「如何選擇做一個好人」。
這本充滿親情以及哲思的重量級小書,即使是寫於二十年前,但在今天仍然是許多讀者想要一代傳給一代的智慧禮物。至今已譯成近三十種語言,發行三十多個國家。單在西班牙,就已重印了六十多次。曾與海德格的《存在與時間》、羅素的《西方哲學史》等名著被評為「二十世紀最具影響力的二十本哲學著作」。
倫理學不是一條條無趣的規章,也不是古板老舊的遺跡,而是近在身旁,與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的處事原則。本書用平易近人的文字跟語調,探討倫理學最入門的概念,以孩子都看得懂的字詞清楚地解析倫理學的起源與意義,文中列舉大量的神話、哲人故事以及自然界動物的生態作為例子表達旨意,並藉著這些頗富智趣的故事提出問題,讓閱讀時充滿趣味性,也促使孩子自發地進一步思考,引人入勝;而在每章章末援引名著佳句作為主題的輔助,除了可以更清楚地確立各章主題,也在主題外補充相關的知識,讓人獲益良多。書中的每一字一句都可見一位專家作者的理性,同時也是一個長者父親的感性。
唯人才有自由的意志去選擇
我們無法自由選擇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但我們可以用各種方式來面對這些發生的事,做出自由的回應。
好好把握我們所做的,努力掌握一些不致做錯事的生活智慧。這種「知道如何生活」,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倫理學」。
這裡我要跟你講一個慘烈的故事。你知道白蟻吧?在非洲,牠們常常會建起幾米高、硬得像石頭一樣的蟻巢,遠遠看上去顯得特別壯觀。由於沒有其他昆蟲用以防身的硬殼,身體柔軟的白蟻就把蟻巢當作共同盔甲,抵擋其他敵對的強壯蟻群。但有時因為洪水氾濫或是大象的出現(大象喜歡在蟻巢上磨牙,這有什麼辦法),蟻巢就會倒塌。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工蟻就會馬上出動,迅速重建牠們被毀壞的堡壘。如果有龐大的敵對蟻群發動攻擊,兵蟻們也會全部出動誓死抵抗。由於體型和武器都無力抗衡——進攻者會用牠們強而有力的顎橫掃一切,兵蟻們只能靠掛在敵人身上來阻止其前進的腳步。反應迅速的工蟻重新築巢並將之關閉,但是這樣一來,也把英勇的兵蟻給隔絕在門外了。這些小可憐,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捍衛同伴的安全,難道牠們不配至少得到一枚獎章嗎?難道不該公正地稱讚牠們一聲勇敢嗎?
讓我們換個場景來繼續這個話題。在《伊里亞德》裡,荷馬講述了赫克托的故事。儘管這位特洛伊城最驍勇的戰將心裡明白,暴跳如雷的亞該亞第一勇士阿基里斯比他強壯得多,並且很有可能會殺掉自己,但他仍然站在城牆上,堅定地等待阿基里斯的到來。他這樣做是為了履行自己的義務,將家人和臣民置於自己的保護之下。沒有人懷疑赫克托是位大英雄,一位真正的勇士,但他的英勇,跟兵蟻們相比,難道不是同樣的方式嗎?可是牠們已經演過並且還將繼續上演千百萬次的事蹟,卻從來沒有一個荷馬加以吟唱。難道赫克托所做的跟無名小蟻不是完全一樣的嗎?為什麼我們會覺得他的行為比蟲蟲們的更加真誠而艱鉅?這兩種情況到底有什麼不同呢?
很簡單,區別在於:兵蟻們必須去戰鬥、去負傷死亡,在這中間,沒有折衷的做法(就像蜘蛛必須吃掉蒼蠅一樣);而赫克托迎戰阿基里斯,卻是出於自願。兵蟻不能開溜、叛逃,不能起義、拒戰,也不能讓「別蟻」代替自己出征──大自然已經設定好牠們必須完成這項英勇的使命——赫克托則不同,他可以托詞身體不適,可以假稱精神不濟,也許臣民們會認為他懦弱、無恥,或是問他想到了什麼別的迎敵計畫,但毫無疑問的是,他可以拒絕做一個英雄。不管大家對他施加多麼大的壓力,他總是可以找到這樣或那樣的藉口,逃避自身的責任。他並非生下來就被「設定」成為英雄,沒有人會天生如此,正是這一點,才突顯出他的行為的光輝所在;而也正因如此,荷馬才會用史詩般的熱情為他到處傳唱;同時,我們也因為這種自由意志的選擇,而把他跟白蟻區分開來,對他刮目相看。
經過抽絲剝繭,我們終於抵達這團亂麻的中心—自由。動物沒有辦法擺脫大自然為牠們設定的命運,而自主選擇成為什麼、該做什麼,牠們不能逃避,也不必受到嘉獎,因為牠們並不知道如何用另一種方式去履行職責。這種被動的命運,無疑為牠們節省了很多傷腦筋的時間。
……但是,赫克托完全可以說:讓一切都見鬼去吧!他可以化裝成女人連夜逃出特洛伊城,或者裝病裝瘋來避開戰鬥,或是跪在阿基里斯面前俯首稱臣、領著他從守城最弱的地方突圍,甚至他還可以喝個爛醉不省人事,或是創立一個「避免爭鬥,有人打你右臉,就把左臉也轉過來給他打」的宗教……也許你會反駁我說:從赫克托和他所受的教育來看,你說的這些行為都太離譜了。但你必須承認,與讓海狸建蜂巢、讓兵蟻開小差逃跑等等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事相比,我所說的這些,並不是完全非現實的假設。與動物或其他自然物不同,在人身上,沒有絕對的肯定和否定,恰恰相反,不管有多麼強大的生理和文化程式,人類總是可以做出程式之外的事(至少不會全部遵守)。我們可以說「行」或「不行」,既可以是出自真心實意,也可以是虛與委蛇。不管我們置身何種艱難的處境,總是會有好幾條路可走,而非只有一條死胡同。
你是被迫?還是自由的選擇?
我們可以說他是自由的,因為他確確實實在自己不想遭逢的形勢下有自由選擇的權力。
為什麼你會做出這些行動?為什麼你做的是這個行動而不是相反的一種或其他任何一種?
我先簡單提醒你一下我們說到哪兒了。很清楚,有些事物適合我們生存,有些就不適合,但哪些有利於我們,並非總是那麼清楚。不過,哪怕無法選擇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我們至少可以選擇如何去應對。不用謙遜,我們的例子更接近於赫克托,而不是值得表彰的白蟻。當我們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我們是寧願做「它」而不是別的,或者也可說是在「不做它」之前選擇了「做它」。你可能會問:這麼說,我們總是在做我們想做的事囉?當然了,事情也不完全是這樣。有時因為形勢所迫,我們必須在沒有更多選擇的兩者之間決定一個。沒辦法,一旦被逼上絕路就必須這麼做,儘管我們更希望選都不用選。
亞里斯多德哻是最早考慮這個問題的哲學家之一, 他曾設想過這樣一個例子:一艘船載著一批重要的貨物,從一個港口駛向另一個港口。在航行中,海上突然颳起了猛烈的風暴,解救船隻和水手的唯一辦法,就是把貨物扔下海,因為它雖然重要卻也很重。船長提出一個問題:「我應該放棄貨物?還是冒險把它存放在艙底,捱到風暴過去或抵達港口?」當然,如果把貨物扔下海,那是因為他相對寧願這樣也不願甘冒風險,但絕不等於他願意捨棄它們。事實上,他想要的是把船連同貨物和水手們一起送達目的地,這是最「適合」他的。可是,在這樣惡劣的天氣條件下,他更應該保住自己和船員的命,而不管貨物有多重要。唉,真希望沒遇上這該死的風暴!問題是,「落在他身上」的風暴,是無法選擇的,這是強加的、發生在他身上的,不會因為他的意志而改變。他能選擇的,只有面對威脅時可以採取的行動。如果把貨物扔出船舷,那就是他「願意」這樣,儘管其實他並不「願意」。他想活下去、他想自救、他想救依賴著他的人、他還想救一整艘船,但又不想放棄貨物和這船貨物將會為他帶來的利潤。總歸一句話:他既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他肯定不希望自己置身在必須做出這種選擇的難關:到底是損失財物還是丟掉自己和船員的性命。但沒有別的辦法,他只能決定留下相對來說他更想要的、他認為更適合他的。我們可以說他是自由的,因為他確確實實在自己不想遭逢的形勢下有自由選擇的權力。
每當我們在重要和艱難的時刻考慮將要做的事,都會遇到亞里斯多德假設的這位船長的困境。
……為了避免船難發生,要趕緊決定貨物扔還是不扔。當然,他有把貨物安全運送到港的命令,把貨物扔下海不是平常的習慣,在這種困境下率性而為對他也不會有任何幫助,那麼他是否就應該不顧自己和船員的性命安危而遵守命令呢?比起狂躁的大海,他是不是更害怕貨主的暴怒?正常情況下,一個人只要直接完成他的任務就可以了,但在某些場合,就應謹慎地問一問:遵守命令到何種程度才是正確的?
……如果告訴你,船長把貨物扔下水,不是因為他認為這樣合適,而是出於他的任性(或者出於同一個理由,把貨物存放到艙底),你會怎麼想呢?我來幫你回答吧:他一定是瘋了!仗著任性拿財物和生命做賭注,原本就夠糊塗的,一旦傷害到別人,更該受到嚴厲的批評。再說,他這麼隨意、不負責任,又怎麼可能爭取到一艘船的指揮權呢?實際上,在遇到風暴時,正常人都會收起自身所有的小脾氣,憑藉著堅定的信念,去找到最恰當的解決方法,去努力奮鬥—或者說,讓自己變得更加理智。
這樣一來,也就變成一個簡單的「功利」問題—找到可以安然無恙抵達目的地的最好辦法了嗎?我們假設船長認定,只要減輕一些重量,無論是貨物的還是船員的,就可以逃生;假設他企圖說服大家,只要把四五個最沒用的水手扔出甲板,就能大致保證這趟航程的利潤,從功利的角度來看,這也許是在「救命」和「保值」之間所能做出的最好的平衡,但我卻覺得這個決定實在是讓人心寒—我猜你肯定也會這麼想。可是我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我被下達過「這種事不能做」的命令嗎?還是因為我不習慣這樣做,或者僅僅是因為我不想──儘管我很任性但也不想這樣做?
Etica para Amador
作者:費南多.薩巴特
原文作者:Fernando Savater
譯者:于施洋
出版社:漫遊者文化
出版日期:2010年03月19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866272035
裝訂:平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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