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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水門案的理解,一般人往往是簡單表面的:美國史上最濫權貪汙的總統,由於被正直的記者揭發,而辭職下台。

     但這並不足以理解尼克森,也不足以理解政治人物與媒體之間的關係,馬克.費爾斯坦﹝Mark Feldstein﹞的新著「毒害新聞界」﹝Poisoning the Press﹞,就是從深一層剖析,尼克森為什麼會不擇手段對付政敵、媒體,以及當時尼克森與專欄作家安德森之間的三十年深仇大恨。

     尼克森與安德森都是美國南方出身的虔誠教徒,尼克森是貴格派,安德森是摩門教,兩人一九四七年來到華盛頓。尼克森從議員攀附到艾森豪,一下子當了副總統,八年之後,代表共和黨與甘迺迪競爭總統;安德森則從德魯.皮爾森的助手開始,幫他的專欄找材料,越做越好,皮爾森死後,更接收了他的專欄「Washington Merry-go-around」。

     這個專欄全盛時期有上千家報社轉載,內容多是道聽塗說的小道消息,原本大報不屑一顧,但是逐漸也有政府外漏的文件,或是有圈內人的爆料,後來越來越重要,是華府各界不得不看的專欄。

     陸以正先生擔任新聞局紐約主任的時候,皮爾森的兒子將過世父親日記整理出版,其中記載當時八卦:抗戰時,威爾基訪問重慶,傳與蔣夫人有染;原本這是荒誕不稽的耳語,但有鑑於皮爾森名氣太大,影響太糟,此事經過陸先生妥為處理,花大錢請律師,以訴訟方式,逼出版社道歉、新版更正。

     陸以正先生也提到,皮爾森曾寫過,尼克森曾收受孔令侃的現金捐款,在一九六八年選舉時,安德森重寫一次,但尼克森指示不予理會;尼克森是深知這種事越炒越大,小不忍亂大謀,但真正原因是他知道,根本無須辯白,因為安德森是衝著他而來的。

     從一九六○年,尼克森第一次選總統時,安德森就報導,霍華.休斯曾經無償貸款﹝相當於今天幣值﹞一百六十萬美元給尼克森,這是對手甘迺迪家族放出來的消息,那次選舉,尼克森以些微票數落敗,他一直記恨在心,認為是安德森這些人偷走了他的總統,他也堅信,玩政治就是要不擇手段,就像安德森這樣。

     安德森跟著皮爾森,學會了所有狗屁倒灶的扒糞技巧,他竊聽艾森豪白宮幕僚長與賄賂商人的對話,他翻聯調局局長胡佛家的垃圾箱,花錢買新聞,甚至在與尼克森「講和」的時候,要求提供其政敵的稅務資料,當作專欄批評材料。但是安德森最風光的時候,還是攻擊尼克森的時候,尤其是一九七二年年初,他一連對白宮開了好幾砲:CIA計畫推翻智利總統阿葉德;反托拉斯法網開一面,國際電話電報公司(ITT)回報捐助共和黨大會;休斯公司非法政治獻金。

     尤其是他揭發美國在印度與巴基斯坦衝突時,偏袒巴基斯坦,幾乎引發蘇聯與美國的核子大戰,更讓他的專欄令人刮目相看,當年他獲得普立茲獎,時代雜誌還選他為封面人物。

     尼克森恨他恨到發狂,曾經很哀怨的說:「難道他在白宮裝了竊聽器不成?」為了要防止政府機密外洩,白宮成立編制外的止漏行動小組「水管匠」,查安德森與誰接觸;其次,安德森既是頭號敵人,就要找出他的弱點誹聞,最高動用過十六名幹員監視,最後甚至認真考慮要除掉他。

     水管匠小組當時考慮過在他藥盒中加入毒藥,也曾計畫在駕駛盤上塗迷幻藥,讓他興奮過度出意外,甚至最後有人自告奮勇,假扮搶匪,以假搶案行真暗殺。最後雖然沒有付諸實行,但是尼克森的被迫害狂,越來越嚴重,水管匠不僅侵入民主黨對手穆斯基的醫生診所,後來也侵入水門大廈的民主黨全國委員會,導致水門案。

     但是對安德森最大的懲罰,卻是水門案擦身而過,雖然他有線報,但關鍵在於,「深喉嚨」聯邦調查局副局長葛雷,知道安德森在白宮嚴密監控下,向他通風報信太過於危險,尼克森馬上就會知道,所以才會把消息給華盛頓郵報的伍華德,養成了新一代的調查採訪,讓安德森的專欄看起來落伍、不專業。

     安德森後來墮落的很厲害,到處收錢,他還跑去做電視節目,專欄品質一落千丈,二○○四年專欄就停了;費爾斯坦曾經作為安德森的實習生,在安德森二○○五年過世前,訪問他很多次,大概太久沒有人來找他,老先生很興奮。

     費爾斯坦的書名有雙重含意,一是尼克森要毒害安德森,但是另一重則是,安德森毒害了自己的行業;台灣的政客,向來不缺偏執與懷疑的心理,而台灣的媒體,也已經進入醜聞爆料的程度,但兩者的碰撞,恐怕還沒有達到尼克森與安德森核彈爆發的程度。

     (chenlungkuo@yahoo.com

  • 2010-10-12
  • 中國時報
  • 【郭崇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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