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巴馬已兩度改寫美國歷史：第一次因為他是史上第一位黑人總統，這次則是因為他建立了美國立國以來的第一個全民健保制度。
歐巴馬這次改寫歷史的過程，其實可以作為所有國家領導人推動改革的教材，其中最值得學習的有四點：
其一，改革必須為信念而戰。全民健保一向是民主黨的信念之一，歷任民主黨總統都曾經嘗試讓此一信念落實變成政策，歐巴馬前一任的民主黨總統柯林頓，入主白宮後推動的第一項改革大政也是全民健保，但最後卻在國會慘遭滑鐵盧，讓他抱憾終身。
歐巴馬改革健保最初也沒人看好，各項民調都證明最多祇有四成民意支持他，共和黨全面杯葛他，民主黨內也有人扯他後腿，麻州敗選後連他的白宮幕僚也覺得大勢已去，歐巴馬如果硬推健保改革，命運必然與柯林頓相同。
但歐巴馬卻從未有不戰而降的念頭，他寧戰而敗，也不願不戰而一事無成。民意反對，他就巡迴各州演講，當健保的超級推銷員；國會抵制，他就不斷找國會議員會商，尋求他們的支持。他跟他的幕僚長易曼紐與眾院議長裴洛西組成的鐵三角，一年來幾乎每天都在遊說那些可能跑票的參眾議員，裴洛西的堅持更溢於言表到「門關了，我們翻牆；牆太高，我們撐竿跳；跳不過去，我們跳傘，不達目的絕不甘休」。歐巴馬為信念而戰到眾院投票最後一秒，結果終於在他手中實現了民主黨的百年大夢。
其二，改革不能被反對黨嚇阻。共和黨杯葛健保，比打總統選戰還積極，利益團體出資的負面宣傳廣告更是鋪天蓋地而來，危言聳聽的口號，例如「健保是壓垮美國的最後一根稻草」、「健保通過，自由死亡」、「白宮有個死亡小組」、「民主黨是嬰兒殺手」、「歐巴馬在搞社會主義」等等，透過保守派媒體與右翼名嘴天天替民眾洗腦。
共和黨的杯葛戰術也一直持續到眾院投票當天，十幾萬民眾包圍國會山莊，反健保的呼聲響徹賓州大道兩端，進場投票的議員甚至沿途被民眾咒罵。
但歐巴馬卻未被反對黨的聲勢嚇阻。他曾多次提出跨黨派的訴求，不但跟個別共和黨議員溝通，也親自出席保守派行動大會尋求支持，甚至還辦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兩黨高峰會，全程電視轉播在全國民眾面前辯論。直到尋求跨黨派的努力一一落空後，歐巴馬才決定放棄共和黨。
但共和黨與歐巴馬的戰爭並未結束。共和黨執政的各州已決定「聯州對抗聯邦」，他們認為全民健保是聯邦侵犯州權，除了要透過州的立法抵制外，更要聯手打一場憲法官司。
他們打出的最新口號是「廢止與取代」，揚言取民主黨而代之變成多數黨後，他們就要廢法；同時也要把憲法官司一路打到最高法院，屆時保守派大法官略占多數的最高法院很可能會做出違憲判決，讓歐巴馬的健保改革功虧一簣。
其三，改革仍須妥協。眾院通過的健保版本與歐巴馬的最初版本已大不相同，其中有部分是因採納共和黨意見而修正，也有呼應同黨議員的需求而調整，歐巴馬同時也發布行政命令，禁止亂倫或強暴墮胎可適用健保，這項行政命令就是向反墮胎議員的妥協，有了這個妥協，也才讓白宮爭取到最後幾張關鍵票。
其四，改革不能被選舉綁架。民主黨目前在參眾兩院雖然都是多數黨，但十一月改選後，預料民主黨的席次將大幅減少，再加上有高達六成的民意反對健保，許多尋求連任的議員擔心落選，希望歐巴馬暫緩甚至放棄健保改革。
歐巴馬當然也清楚民主黨的選情艱難，更擔心選後民主黨淪為少數黨，而讓他變成跛鴨總統；但如果他放棄健保，雖然可能博得順應多數民意的美名，也可能有利於民主黨選情，但改革時機稍縱即逝，他不但自問「如果不是現在，是何時？如果不是我們，是何人？」並以此說服猶疑未決的同黨議員。
歐巴馬不讓選舉綁架改革的決定，終於讓他改寫了美國歷史，即使未來他要付出敗選的代價，但這個代價跟改寫歷史相比，祇是微不足道的代價而已。 （作者為中國時報前社長）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