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四年七月的參議院選舉,一群年輕人擁戴八十一歲的婦女運動先驅市川房枝出馬參選,高舉對抗首相田中角榮「金權政治」的旗幟。當時曾落選過的市川,沒有競選海報,資金全靠籌募,支持者發起淨化選風運動,以「理想選舉」為號召,掀起一股旋風。
大力鼓吹女性意識的市川,在激烈競爭中勝出,當時底下有一位廿七歲的助選員,暗自許諾「有為者亦若是」。這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在小酒館裡向朋友發下豪語說:「有朝一日,我要奪取天下,實現政黨輪替!」
卅多年後,年輕人的夢想成真,不僅扳倒自民黨、實現政權更迭,更在六月初成為日本第九十四任首相。六十三歲的菅直人,在登上總理大臣之日上,提出要建立「清廉政治」的為政原則,一如當年從市民運動走入參政的初衷。他的妻子菅伸子就回憶,「當時的直人,滿腦子都在想該對腐敗的金權政治做些什麼?」
菅直人在東京工業大學應用物理系就學期間,適逢日本學生運動的鼎盛時期,東京大學爆發安田講堂事件,學生和警方衝突不斷,大規模的學潮激盪,讓菅直人對政治萌生興趣。他組織政治研究會,帶領大學改革運動,與多數走過安保鬥爭年代的學運成員相同,儼然都是左翼激進派的信徒。
天生聰穎且辯才無礙的菅直人,畢業後取得專利師資格,旋即在從事商標專利註冊的法律事務所擔任所長,並積極投身市民運動。在日本歷史上,出身社會運動的首相,絕無僅有,與近幾任首相的政治世襲相比,菅直人的草根背景更屬鳳毛麟角。
早年的左派歷練,不僅讓菅直人對現實充滿批判性,也深富鬥爭精神。菅直人的從政之路並不順遂,初出茅廬時,他以獨立候選人身分落選過三次,直到一九八○年初次當選眾議員,並完成十連霸至今;即使是在野黨,他也有過四次爭取黨魁失利的經驗。
然而,菅直人從未因此動搖問鼎大位的堅定意志。一九九六年,他在擔任橋本龍太郎內閣的厚生大臣時,因厚生省隱瞞醫療感染導致愛滋病的問題,主動進行調查並公開原始文件,最後還向受害者道歉,承認政府錯誤。這一仗讓菅直人的人氣攀升,也將自己推向未來首相的熱門人選之列。
其實,菅直人不過是在實踐年輕時參與市民運動的理念,大他一歲的菅伸子就這麼告訴丈夫,「政治對這些事(愛滋病)完全視而不見,如果是執政黨也總該做些處理吧!如果做不到,那麼你也別當議員了。」伸子與菅直人是表姊弟,早在著名女子大學津田塾就讀時,她即因寄宿在東京菅家,而與菅直人墜入情網,雙方後來結婚、共組家庭,菅伸子也成了菅直人幕後的重要推手。
不過,菅直人儘管是雄辯家、行動派,但卻是政壇出了名的恐妻。一九九九年,菅直人被周刊爆料,報導他與傳播界女性形象分析師有曖昧關係,兩人在酒店過夜。當時菅伸子就斥責他「基本上,你就是破綻太多,傻瓜。」菅直人也自嘲,「我太太說你們共同擁有了一夜,但沒有男女關係。」
諷刺的是,菅直人轉述伸子的這句話還成為當年歲末的流行語。
菅直人在六月八日宣布新政府人事的記者會上,自比為「奇兵隊內閣」,他說,他非常喜歡(土反)本龍馬的故事,當時幕末志士高杉晉作組成奇兵隊,無論是撤退或進攻都非常勇敢果斷,為明治維新的成功做出巨大貢獻。菅直人強調,「新內閣需要有像奇兵隊般的行動力,以打破眼前日本停滯不前的僵局。」
創建奇兵隊的高杉晉作是幕末長州藩武士,正是菅直人家鄉山口縣的幕末英雄。在下關(昔稱馬關)起家的奇兵隊,組成份子來自下級武士和農民,彼此不依身分做任何職位安排,這令以「市民派」自許的菅直人心嚮往之,對這支倒幕攘外的戰鬥部隊,相當激賞C
菅直人不是第一個將當前政局與幕末相比的政治家,但是他對英年早逝的同鄉前輩,似乎有著以其為名、重現榮光的深切期盼。菅直人延攬入閣的新閣員盡是缺乏顯赫家世的中產階級,既呼應他「市井出身」的標記,也符合他建構「現代奇兵隊」的條件。
英雄惺惺相惜,自古皆然。菅直人看豪放不羈的高杉晉作,心有戚戚焉;美國總統看剛剛走馬上任的日本新首相,也有相仿之處。歐巴馬與菅直人首次熱線,確認日美同盟,由於一個搞市民運動,另一個從事過社區草根工作,這些相似經歷讓他們相談甚歡,顯得「意氣相投」。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