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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絲和維多莉亞是兩位急著長大、想逃離自己家園的女孩。由於露絲即將要遠嫁印度,兩人因此有機會離開從小長大的倫敦。不放心的母親急於為女兒找一位伴護,就在此時,薇華出現,一位正要到印度尋找自己過往的女子。

 

到底薇華的過去隱藏了怎樣的祕密?

從小嬌生慣養的露絲能否適應印度的一切,和她的丈夫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而對每樣事物都充滿熱忱的維多莉亞又會在那裏尋覓真愛嗎?

 

人生有兩種:現實的人生,與期望的人生,而我們似乎搞不清哪個是哪個。

薇華、維多莉亞和露絲來到全世界最神奇的地方──印度,她們將會遇見生命中的困境與美好,但即使是不好的部分也都是很奇妙的際遇,就像是一顆洋蔥,每剝掉一層,她們便會發現之前不認識的印度,或她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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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八年十月十七日,蒂爾柏里碼頭  

多莉和露絲抵達碼頭的時候,「印度凱撒號」早已熱鬧非凡。綁著紅頭巾的印度水手扛著旅行箱奔來奔去,一箱箱水果和食物川流不息地經過船板送進運貨船上,到處都是鈴聲,船公司僱用的樂隊正在演奏「你是否就此一去不回?」

  多莉竭力避免讓笑容顯得太過開心,也盡力隱藏偷偷看向那些正在登船的男人的視線,他們有的穿著海軍制服、曬得黝黑,其他則有穿了好多衣服的老軍官、狀似聰明的蒼白男人、年輕的男僕,以及一位穿著她所見過最好看的開斯米大衣、似有一半印度血統的男子,他以一種含有深意的眼光看了她一眼。

  啊,這麼興奮的感覺,她已快承受不住了。

  她們靠近登船板的時候,露絲的父母停下來跟薇華.賀洛威小姐靜靜地說著話,後者的身邊多了一個穿著長大衣的蒼白小男孩,她說這位是另一個受她監護的人。多莉發現他一再看向正為了行李和登船證大驚小怪的母親,但是她今天並不在乎。

  接著下來的大半個早上,他們所有人豋船到處參觀,大家都沒想到它是這樣的寬敞與豪華。「跟一流的旅館差不多,」她母親如此說個不停。它亮晶晶的木頭地板剛打過蠟,吸菸室有巨大的安樂椅,餐廳繪著豪華的壁畫、鋪著波斯 地毯,還有嬌豔的鮮花,他們走到用餐區時,發現那裡已經擺出自助餐,菜色包括巨大的火雞和火腿,甜點的餐車上有 奶凍、法式奶油蛋糕、水果沙拉,以及多莉最愛的檸檬水果派。

  她母親連連地讚嘆驚喘之後,卻又用誇張的耳語加以破壞:「有人要樂瘋了。」接著又說:「親愛的,可別吃得太過頭,我們可沒錢再替妳添購洋裝了。」

  向來保持沈默的父親,此時竟出面支持多莉。「不要教訓她了,鍾緹,」他的聲音有點激動。「今天就放過她吧。」

  突然一聲巨大的鐘響,船的脈動開始加速,她們的頭頂上出現雜沓的腳步聲、有人大聲發號施令,碼頭上的音樂變得如泣如訴,而她的父母必須下船了。

  多莉看到父母親的最後一眼是她站在碼頭上,父親跟她相隔了幾英呎,他身量雖小但神色堅毅,彷彿是圍著毛皮披肩、顏色繽紛的一小艘戰艦。多莉往下看時,她母親抬起頭並挺起胸脯,狠狠地瞪她一眼。「挺胸站好,」她用嘴型說,多莉立刻挺直背脊。下台一鞠躬,我就表演到最後一刻吧,多莉苦澀地想。

  而後樂隊開始演奏離別曲,多莉感覺到彷彿巨大心跳那樣的一個搖晃:船身離岸了。當其他旅客正竭盡目力要看已成小點的親人最後一眼時,多莉的心則往上和往外飄到令人狂喜的高度。她自由了。  

一個小時之後,露絲和多莉緊靠著站在A層甲板上吹風。追著船隻飛出外海的海鷗已紛紛返回岸邊的家。

  因為風的關係,露絲的新外套突然飛到她的頭上形成一個氣球,使得兩人有點瘋癲地笑了起來。

  「妳還好嗎?」多莉看著似乎哭過的露絲問道。

  「我很好,多莉,甚至有點興奮。不過,我想下去整理東西了,妳呢?」

  「我再待五分鐘就下去,」多莉說:「我要把馬甲扔進馬桶裡。」

  露絲翻個白眼,裝出笑聲。「妳母親會殺了妳。」

  「她不會游泳,」多莉眨眨她的大眼睛。「真可惜。」

母親在她整理行李時帶了那件新的馬甲上來多莉的房間。她把它放在床上,它看起來像個皺縮起來的粉紅色嬰兒。

  「我從巴黎買回來的,」她母親小聲說:「打算給妳一個驚喜。它被稱為蜂腰束腹,可以把妳的腰束成這樣。」她露出共犯般的傻笑,用雙手圍成一個小圓圈。「妳穿那件橘色的縐紗洋裝時,裡面如果不穿馬甲,會使那件衣服看起來就 像抹布,而我要警告妳,西西.麥林森可是非常、非常聰明的。」她又把根本尚未謀面的孟買女主人端出來嚇唬她。

  多莉原本打算出發之前都不要再發脾氣,但她依然忍不住大聲說:「媽咪,這年頭沒有人穿那種東西了。」其實有啦,但她蠻橫地說:「何況,如果我的腦袋都熱到融化了,哪裡管得到衣服像不像抹布。」

  在那一剎那,多莉有點認為母親會一巴掌打過來。她被激怒時是很暴力的。但母親只哼了一聲,把多莉當成討厭的蒼蠅般揮揮手,眼中出現不屑的表情,而這比憤怒更加傷人。她母親其實已無聲地說了:隨妳又胖又醜吧,我放棄了。  

「親愛的。」模樣兒可憐兮兮的露絲再次出現在甲板上。「這實在很可笑,可是,我找不到賀洛威小姐,也找不到我們的艙房,它們看來都一樣。」

  她竭力露出微笑,也不讓聲音發抖,然而多莉看得出可憐的露絲已瀕臨崩潰。唸書的時候,露絲永遠是冷靜和有效率的那一個,總是幫多莉撿回鉛筆、找到遺失的作業簿,如今改為多莉握住她的手在搖晃的甲板上穿梭而過,兩人有 點暈船了。當風彷彿吸塵器那般把她們往樓梯口吸去時,她看到早先站在賀洛威小姐身邊的怪男孩獨自坐在一張甲板椅上。他眺望著大海,似乎聽著隱形的音樂,用腳打著拍子。

  「噢,你好,」露絲說:「我們要找賀洛威小姐。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毫無概念,抱歉。」他說完便轉過身,繼續專注地看著海。

  「天哪,好無禮的人,」她們下樓往事務長辦公室走去時,露絲說:「但願我們不必每餐跟他同桌吃飯。」

  「不會的,」多莉肯定地回答:「因為我絕不跟他同桌,我要找個藉口跟賀洛威小姐說。」

  來到樓梯下,她們看見一名表情嚴厲的軍官正在指揮一個小不拉嘰的印度水手替他扛起巨大的旅行箱。「左手往下,用力抓緊,很好,做得很好!」一個狀似精明的女人打開小鏡子檢查她的唇膏,並對身邊的小男孩說:「我知道這 很難受,可是我也沒辦法。」

  看樣子大家要安頓下來都不是那麼容易。  

「我知道我們有點蠢,可是我們把鑰匙搞丟了,」露絲對著那位立刻很喜歡她的事務長說。男人看到露絲總是這樣,她看起來很嬌弱,膽怯地吐露祕密的模樣讓男士們幾乎立刻溶化。他說他下班了,不過很樂意帶她們返回艙房。他 帶領她們經過樂隊正在演奏〈好個甜姐兒〉那首歌的酒吧,接著經過餐廳,穿著白色制服的侍者正在擺設餐桌。

  「第一次搭船到東方去?」事務長閒聊般地問著。

  「是的,」多莉回答:「我的朋友要去結婚,我去當她的伴娘。」

  「真好,」他說:「去孟買或德里?」

  「孟買。」她覺得自己彷彿在過另一個人的生活。

  他們爬上一道鋪有地毯的樓梯,再走進一條聞起來有點汽油味的窄小走道。

  「到了,兩位小姐,」他說:「妳們住B三四,妳們的伴護在B三五,葛洛佛先生在B三六。祝妳們旅途愉快。」 

進入艙房後,露絲和多莉坐在相對的鋪位上相視而笑。她們的小房間已亂成一團,她們早先進來過,因為太過興奮,無法有效整理東西。現在,她們仔細地檢視兩張一模一樣的黃銅床鋪,印有船徽之大寫字母、看起來很舒服的毛 毯,小人國似的五斗櫃和抽屜。露絲把結婚禮服拿出來掛在衣櫥外面,它彷彿裝在衣袋內的屍體般搖來晃去。「我稍後會把它交

給事務長,請他幫忙掛到別處去,」她向多莉保證。「掛在這裡佔太多空間了。」

  她們終於太累了,靜靜地躺在床上。多莉喜歡看那翻騰起伏的海面,因此選了舷窗下面那張床,露絲說她寧可靠近浴室一些。

  她們閒聊的時候,有人輕敲房門,進來的是矮小的服務員。(露絲在後來寫的家書上說:「他穿著藍色和白色的制服,像隻猴子那麼小。」)他對她們開心地笑著。「我叫桑弟,」他說:「寶貝要蝙蝠嗎?」(譯註,Babies want bat?,印度服務員可能學自錯誤的來源,誤把女性ladies稱為babies,bat則是bath錯誤發音的結果。他正確的意思應該是:兩位小姐要洗澡或是使用浴室嗎?)

  「你說什麼?」露絲禮貌地問道:「我聽不懂。」

  多莉知道此時絕對不能看向露絲,她們一定會相視傻笑個不停。

  「寶貝要蝙蝠嗎?」他用更加肯定的語氣說。

  他拉著她們走進極小的浴室,裡面已經有厚厚的白毛巾和新換的香皂。他教她們怎樣放掉水龍頭裡生鏽的水,怎樣使用抽水馬桶(讓她們非常不好意思)。他走後,她們放聲大笑,並好幾次用印度腔英文學著說:「寶貝要蝙蝠嗎?」 直到學得維妙維肖。看到露絲大笑,多莉也跟著快樂起來。她知道她又哭過,雖然露絲死也不會承認。

  「露絲,」她使用印度腔說:「回浴室去,揉揉肚子許個願,我要給妳一個很大的驚喜。」

  聽到浴室的門上了栓,多莉從旅行箱拿出她的壓箱寶貝,虔誠地捧出來。它有一個紅色的皮革小音箱,上面銘刻著一隻狗和喇叭。看到它,她便高興得發抖。

  「還不可以出來唷。」她從喇叭裡拿出塞在裡面、防止它被壓壞的絲襪。「眼睛閉起來唷。」再從襯裡的絲袋裡拿出鍍錫的唱盤,接著是包在毛氈布裡的唱針。不一會,小小艙房裡便爆發出傑比.懷特熱鬧的舞曲〈趕走狐狸〉。

  「噢,多莉。」露絲甩動只穿著絲襪的腿,跳著查爾斯頓舞步從浴室裡出來。「感謝上帝,我真的好感謝、好感謝妳在這裡。」

  她們拉著手跳了一陣子的舞,而後再次癱倒在床上。

  「天哪!」露絲的結婚禮服好像絲緞雪崩那般從掛著的地方崩塌到地板上。「我一定得把它放到別處去。」

  「是啊、是啊、是啊。」多莉替兩人倒了些薄荷甜酒,而後她們一起靠在鋪位上,閉著眼睛感受巨大的船隻載著她們往前邁進。

  而後,多莉拿起原本放在床上、船長寫給她們的信,邊看邊解說。

  「我們受邀參加今晚在泰姬廳舉行的雞尾酒會。航程為兩個星期。我們將停靠馬賽、馬爾他、埃及的薩得港,再到孟買。波斯廳每天晚上都有薩浮依哈瓦那樂隊伴奏的舞會。

  「次等艙的旅客千萬不可以讓他們平凡的小身影出現在頭等艙,」多莉繼續說:「船上的活動包括化妝舞會、在甲板舉行的套鐵環遊戲,還有橋牌之夜,抵達薩得港之前,將有一位高曼中校在西姆拉酒廊為大家講解『防止蛇咬與中暑』的保健常識。每天的晚餐都要穿正式服裝。噢!通姦時也是。」

  「噢,多莉,妳少胡說了。」露絲淺嘗一口甜酒後放下杯子。「那是什麼?」舷窗的方向出現很大的嘎嘰聲,接著是引擎的聲音,還有腳步聲從她們的頭上跑過去。

  「只是風聲,我親愛的。」多莉看了舷窗一眼,外面是翻騰的灰色浪花。「跟著我們奔向無法預測的深處。」

  「我不應該再喝薄荷甜酒,」露絲說,她的臉色似乎有點綠。

  「我要再喝,」多莉說:「不然我可能因為太過興奮而死掉。」

  

畢斯凱灣(譯註,Bay of Biscay,大西洋東岸的海灣,北為法國西北部,南為西班牙西北部)

  

那海:長而閃亮、鑲著奶白色泡沫的空谷;破碎的冰淇淋,永遠喧囂不止、劈啪撞擊的海浪。船隻彷彿嘶嘶作響的爬蟲類滑過海洋,在蒂爾柏里港時似馬鈴薯顏色的海水,如今已成濃稠的深綠色。

  

薇華在新的皮面筆記本用大寫字母寫下:「絕不沿用陳腔濫調,文章要言之有物。」

  她這種寫命令句給自己的習慣,常在壓力大的時候出現。在她小時候,以及身處威爾斯的修院寄宿學校時,她會想像這是父親的指示。她父親名叫亞歷山大.賀洛威,生前在印度北部的西姆拉擔任鐵路工程師,過世後從天堂俯瞰著她,監督著她的學業。後來,這隻移動的手指也在她十八歲時跟她去了倫敦,指導她如何在這個舉目無親且窮得膽戰心驚的都市生存,並在她緊張慌亂或悔恨或放縱或自憐時,把她揪出來責罵一番。

  她翻到下一頁,開始寫。

  

到印度要做的事:

每天至少寫作一個半小時。

立刻找工作,但,絕不擔任女伴或保母。

寫信給瑪蓓.瓦克洪太太,取回旅行箱。

  

「一定要賺到足夠的錢,才可以去西姆拉,」她把這道命令寫在頁面邊緣。「否則後果堪慮!」

  金錢是她最大的煩惱。凱恩.葛洛佛的姑媽答應在開船之前把一百六十鎊的銀行本票寄給她,可是她並沒有收到,船費外加火車票都是她用自己的存款支付的。

  幸好在最後一刻,她的雇主南希.崔福太太給了她十幾尼(譯註,Guinea,英國舊幣制,一幾尼值一點一鎊)的獎金,夾在送她當臨別贈禮的皮封面筆記本裡。露絲和多莉的母親各給了她二十五鎊,但此後若要活命,她必須靠寫作賺錢。

  她再翻一頁,深吸一口氣。此刻她坐在船上書寫室的角落,遠離其他亮著檯燈的桌子,少數幾位前來使用這個空間的旅客也都禮貌地保持不相干擾的距離。從她的座位可以看到灰色的浪和灰色的天空,以及彷彿舞台布景般上下的地平線。 他們已經進入畢斯凱灣,帶她來到此地的服務員開心地向她保證,風浪只會更大,但她以堅定的心把這個消息置之不理。

  《釣魚艦隊》 (THE FISHING FLEET)薇華.賀洛威著,她用大寫字母在這一頁的最上方寫下這幾個字,並在兩個大寫的F字母上加了一些花體裝飾,而後咬著筆頭。

  「大體來說,『印度凱撒號』上有三種女人。」這是她的開頭。

  薇華望著海面,心想這篇文章應該郵寄或打電報。後者的費用必定很昂貴。它的終點站將是布魯斯貝利區一間簡陋的客臥兩用房間,這裡是主張女性應有投票權的一對姊妹維奧莉.泰恩和菲奧娜.泰恩的住處,也是她們辦的女性主義刊物《女性之聲》的總部。薇華經由南希.崔福介紹而認識她們。

  如果她們喜歡她的文章,這對姊妹保證每千字付給她十鎊的稿費。「不要寫獵捕大象和到處都是咖哩的味道,親愛的,」維奧莉說。她曾經跟抽方頭雪茄、爭取女性投票權的愛蜜莉.潘賀特一起坐過牢。「掀開蓋子,談談那些到印度 去的女人究竟發生了什麼故事,以及她們在事情無法盡如人意時怎麼想,或怎麼做。」

  「第一類的女人是『夫人』(memsahibs),」薇華寫道:「這是印度人對『主人(Sahib)之妻』的稱呼,她們全都搭頭等艙。(「去次等艙看看,」她寫在頁邊提醒自己找時間去做這件事。)

  我在船上高雅的餐廳看見這些夫人,她們的裝扮差異很大。有的偏愛鄉下的保守風格,例如深咖啡色的毛呢外套,馬鈴薯色的絲質洋裝,實用的鞋和厚厚的絲襪。有些人的模樣彷彿她們的心已被印度傷害了一半。

  其他的夫人則極度高雅,或許她們心知抵達目的地之後,除了每天去俱樂部、網球場或去打獵,沒任何事可做;而去這些地方又每天見到相同的一小群人,彼此虎視眈眈地看著誰沒有趕上流行。

  第二類則是不幸被統稱為「釣魚艦隊」、緊張而慌亂的年輕女孩。她們要去印度尋找丈夫,她們的釣餌早在十九世紀就開始施放了。

 

(十九世紀的什麼時候?必須找她們聊聊。她以大寫字母在頁邊寫下。)

  

她們大部分已參加過倫敦今年的社交季,並在那外表美好的婚姻市場慘遭第一回合的失敗。而同階層男女比率為三比一的印度,因此成為她們找到丈夫的最後希望。

  

她放下筆,想起總像紫羅蘭那麼香而且果然很漂亮的露絲。她似乎是英國式純真女孩的具體象徵:皮膚很白、楚楚動人,碰到男人便手足無措。

  航行的第一天晚上,她去探視兩個女孩。她們的門沒鎖,薇華把頭伸進去時,發現露絲把臉埋在枕頭上無聲地哭著。女孩立刻跳起來,喃喃說她們想念哥哥(或父親?)並為自己這麼愛哭而道歉。薇華感受到一種母性的衝動,突然很想過去抱住她,不過唯恐雙方尷尬,她終究沒有過去。

  露絲嚇呆了,她想。但這也難怪。

  

對某些人來說,這趟旅程很可能變成一場惡夢:畢竟也是類似的船隻在當年把許多最後被砍死的英國人從坎普爾(譯註,Cawnpore,印度北方大城與港口,一八○一年英國人佔領該市,把它變成前哨站。一八五七年印度人叛變時,這裡變成本土軍隊屠殺英國軍人與平民百姓的殺戮戰場)載到印度。而劫後餘生者則即將發現,他們到底要因為天氣太熱而

死或被槍殺;此外,他們也得面對子女因熱帶疾病而死,或在他們極年幼時便把他們送回地球另一邊去受教育的兩 難抉擇。

  

薇華放下筆,這好像是說出父親如何死亡的時間點。但也不盡然。經驗告訴她,說出來便必須忍受其他人含淚的同情眼光,彼此都會有些尷尬;對方若有親人也在海外過世,則開始訴說他們的經驗;或者最可怕的,一定要告訴妳,這樣的遭遇是要為妳的人生帶來怎樣的啟示。何況,她經常掛在嘴上的車禍故事,已經愈來愈像真的了。

  

最後,當然就是跟我類似的人:沒有主人、也不想找個主人的單身女子,我們愛印度,也願意工作。嗯,好像沒有人寫過這些人的故事,這些女家教、學校的老師或私人伴護等等,不過我們也有很多故事可說。

【文、圖節錄自繁星多媒體《英倫三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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