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雜誌在九月八日這一期，公布「廿五縣市長滿意度調查」，前六名都是綠色執政縣市，後段班的十二個全是藍色執政。國民黨政治明星胡志強排名十八，郝龍斌排名廿一，周錫瑋則在最末。《天下》標題是「民心變了」，這份民調的宣布，乃是近期最具爆炸性的新聞。
人們都知道，滿意度調查並不嚴格，但它卻是政治上的測候計，顯示出了某個時候的整體氛圍和社會的集體無意識，特別是調查結果出現巨大的結構性變化時，它就儼然巧颽O一種預告，更壞的結果還在後面。而我們還該注意到，這項調查的時間是在七月十四日至八月八日之間，台北市的弊案猶未表面化，現在加上這個因素，可想而知調查結果必然更為驚人！
《天下》民調顯示出台灣的民心在變，國民黨的形勢大好時期已告結束。藍營的人，心裡可能很鬱卒。這時候，我就想到《論語，子張第十九》裡的這段話：「子貢曰，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
近代有許多學者都承認《論語》其實也是一部領導學的經典。上面那一段子貢談話當然不是在幫商朝紂王講話，而是藉著商紂在講一個道理，那就是統治者從坐上位子的第一天起，就要憚精竭慮為民服務，不要讓自己變到了處於下流的位子上，因為一旦自己變成了下流，不但會習於下流而不自知；老百姓也不再相信他，一切壞事也會要他概括承受。老百姓有冤枉他嗎？當然沒有，只能怪他自己為何跑到了下流的位子上。已經變了的台灣民心，開始看衰看扁國民黨的政治人物，其實應反省的是國民黨自己，他們為何都跑到了下流的位子上！
由《論語》的子貢講話，又讓人想到在當代領導學上具有原創貢獻的學者龐斯（James MacGregor Burns），他是近代學者裡第一個注意到在甘迺迪、馬丁路德金恩等人之後，美國雖有「領導」這個位子，但卻沒有「領袖」這樣的人物，因而在一九七八年的《領導》一書裡遂將古典「偉大事務」的概念重新放進領導的概念裡，領導人不是他們的那個位子，而是要去激勵、創造及分享一種能夠凝聚人心的願景。「偉大事務」不是要搞什麼豐功偉業，而是去和人民共享熱情與願景。
龐斯的「領導危機」及重新定義領導人角色，對當代領導學影響極大。把他的觀點用子貢的邏輯來說，那就是領導者們不能自己跑到下流的位子上，而是要努力的和人民一起往上流的位子跑！如果只是坐在領導的位子上，享受著這個位子帶來的光環，卻不能偕同人民力爭上流，用龐斯的說法，這其實已和領導人無關，而只是個「權力支配者」，而將「權力支配者」和「領導者」分開看，正是龐斯教授的核心論點。
因此，《天下》雜誌的民調結果，已清楚的顯示出台灣民心在變，其實這種變早已出現了，過去兩年裡已有過多次補選和「三合一」的中型選舉，幾乎每次都是國民黨敗。這是個積小敗而成中敗之局，也顯示出台灣政治的「骨牌塌倒」並非沒有可能。但可惜的是，儘管預警的徵兆早就開始了，但國民黨卻像個「在崗哨亭裡打瞌睡的士兵」，世界依然美好未變。只有這次因為時間緊急，才像個沒頭蒼蠅般，一方面要北二都固防，另方面又在高喊團結，現在的這把火，真的已燒到了眉毛上。
國民黨從中央到地方都火燒眉毛，這對麻木已久的國民黨其實是好事，只要它真正知道問題出在那裡，幡然改悟，從頭再來，兩個多月的時間還是夠的。怕的只是縱使到了現在，它還在卸責的卸責，只是高喊團結，其實只是要別人向他團結，而不是他去向別人團結。國民黨一向是亂由上始，骨牌塌倒的第一張都是國民黨上面的自己。這時候，不從上面自我改正，而只是高喊團結這個咒語，就讓人不由得想起星雲法師的偈詩：「口唸彌陀心散亂，喊破喉嚨也枉然！」
（作者為文化評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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