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伯狄倫在一九六○年代初期唱過一首歌，Talkin' John Birch Paranoid Blues，這首近半世紀前的老歌最近不但翻紅，歌詞也常被寫政論的專欄作家所引用。
「伯奇社」（John Birch Society）是個極右組織，一九五八年成立，反共反到幾近瘋狂的地步，自由派許多人都被他們以赤色份子同路人視之，艾森豪更被他們形容為臥底的蘇聯間諜。
狄倫那首歌就是在諷刺「伯奇社」的反共偏執狂。歌詞中描述一個剛剛秘密加入「伯奇社」的人，每天到處尋找赤色份子，從煙囪找到床底下，甚至找到抽水馬桶裡，其中最知名的一段歌詞是：「我們現在都同意希特勒的觀點/雖然他殺了六百萬猶太人/他雖是個法西斯主義者但那無關緊要/至少你不能說他是共產黨/那就像是你患了感冒卻被打了一劑治療瘧疾的針」。
這首老歌之所以翻紅，原因很簡單：極右派勢力不但又重回美國政壇，而且「伯奇社」的後代更挾著龐大財力，正傾盡全力在獵殺他們心目中這個世紀的頭號赤色份子：歐巴馬。
歐巴馬從入主白宮後，就一直被極右派貼標籤，說他是社會主義者，他整頓華爾街與推動全民健保等政策，都被人以蘇維埃主義政策視之，保守派雜誌《富比士》最近更形容他是今之列寧。
在幕後金援極右派抹黑歐巴馬的那些看不見的黑手，幾乎都是坐擁億萬財產的富豪，其中有一隻手就是「伯奇社」創社元老柯奇（Fred Koch）的兩個兒子大衛與查爾斯。
老柯奇當年曾危言聳聽，說共產黨已經滲透並且接管美國政府高層，他的兩個兒子雖然不像乃父那樣高調反共，但對反歐巴馬的極右組織，特別是茶黨，卻金援不遺餘力，可見他們確實承繼了乃父餘風，認為白宮早已被赤色份子所接管。
柯奇兄弟的財富僅次於比爾蓋茲與股神巴菲特，他們雖是共和黨保守派，但過去社會形象一向不差，尤其是對文化慈善活動更大力支持，紐約林肯中心的柯奇劇場便是以他們為名。
但今年八月《紐約客》雜誌的一篇長文，卻揭露了柯奇兄弟許多不為人所知的內幕，他們不但在過去十年內贊助右翼組織近兩億美元，更投下百萬甚至千萬美元，進行國會遊說與選舉捐獻；更重要的是，從茶黨一年半前剛崛起時，柯奇兄弟就是他們的最大金主，茶黨之於他們兄弟，就像「伯奇社」之於他們父親一樣。
茶黨因為有柯奇兄弟與媒體霸主梅鐸等人的幕後支持，聲勢在短短十幾個月內快速崛起，祇要茶黨辦的示威遊行，保證人山人海，茶黨介入這次國會期中改選，更是所向披靡，許多共和黨現任國會議員，都在初選中敗在茶黨提名人手下。
由於茶黨勢不可擋，共和黨領導階層最近曾為此集會研商，許多人擔心茶黨雖可贏得黨內初選，但卻很可能會輸掉普選；他們更憂慮即使茶黨的人全面勝選，右翼勢力攻下國會山莊，但一個讓溫和派沒有存活空間的極右政黨，要如何贏得下次總統大選？如果白宮下任主人還是歐巴馬，保守派的革命仍未成功。
當然，最擔心右翼勢力大勝的人是歐巴馬。他雖然全美走透透輔選，也曾露骨痛批華爾街那些既得利益者，「把我當成狗一樣在談論」，但民主黨的選情卻始終難以拉抬，連他自己的民調支持率也持續下滑。
白宮日前雖然否認歐巴馬準備發動全國性的廣告攻勢，批評共和黨目前已被茶黨的極端主義者所接管，但從歐巴馬每次輔選演講，都不忘大肆抨擊茶黨來看，這個借用了十八世紀波士頓茶黨名稱，以及延續了上個世紀「伯奇社」搞紅色恐怖精神的極右組織，不但已經變成了目前美國政壇重要的政治現象，更可能成為未來關鍵的政治勢力。
狄倫曾經讚美歐巴馬改寫了政治與政客的定義，目前已年近七十歲的他，眼看著他支持的總統正在被「伯奇社」的歷史幽靈追殺，內心一定百感交集；祇是不知道哪天是否會在哪個舞台上，又看到他抱起吉他，再度吟唱他二十多歲時所寫的那首老歌，替歐巴馬趕走那個陰魂不散的幽靈？
（作者為中國時報前社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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